他連夜過河,就為確認戰功而來,同時也要確認韃子的損失,以制定后面的計劃。
他久在行伍,并不是直接去看首級,而是先看了交戰的地方,東西兩處交戰最激烈的地方都看了,又問了龐雨作戰經過,這些作戰痕跡對應敘述,是騙不過他的。
孫傳庭已經確定這些首級都是真實的,待他起身后,龐雨又領他走到一具尸體前,那尸體旁邊還有一副扒下來的山文甲,上面血跡斑斑。
“此人是正紅旗巴牙喇章京霍爾本,甲仗俱在,就是未獲認旗。”
孫傳庭過河前已經得了初步報告,此時確認后仍是有點激動,蹲在尸體前仔細觀看,有把山文甲拿起檢查,龐雨又示意衛兵,將霍爾本的弓和腰刀送過來。
巴牙喇纛章京雖然不如梅勒章京,但在各旗中實際地位很高,現在獲得了尸身,就是無可辯駁的大功,唯一的遺憾是沒有獲得認旗。
龐雨指指旁邊,“后面那人是正紅旗甲喇章京,另有真夷牛錄章京兩人,紅旗蒙古牛錄章京一人,奈曼、收管察哈爾臺吉各一人,都已經過俘虜確認。”
孫傳庭緩緩走動,把后面擺放的幾個人頭和甲仗都依次看了,口中稱贊道,“安慶營橫截歸師,此一陣實乃幾十年未有之大捷。”
龐雨連忙道,“此番破賊,非安慶一營可就,全仗大人調度得法,參戰各鎮家丁奮勇殺賊,臨洮、撫標、京營各部騎兵攻殺最厲,建奴遺尸遍野,我營收集之時難以辨別,或許把他鎮斬殺的一并收了來,是不敢獨居此大功的,此中內情先奏與大人知道。”
孫傳庭看了看龐雨,面前擺著的最小賊官都是個牛錄章京,放在以前也是大功,更不用說甲喇章京和巴牙喇纛章京。方才過河的時候,孫傳庭還在考慮如何分配軍功,又擔心龐雨不快,現在龐雨竟然主動要把這些戰功分出來,而且是分給孫傳庭的心腹為主,連北岸的曹變蛟都有。
龐雨當然不會是毫無條件的,孫傳庭耐心的等他開口。
過了片刻之后,龐雨開口道,“孫都堂,屬下哨馬偵獲得知,韃子右路統帥,鑲紅旗主旗貝勒岳托在銅城驛被我營所傷,之后傷勢惡化,已在濟南身亡。”
孫傳庭驚訝的轉頭過來,“有此事?可確實?”
“已查問俘虜,皆言稱確實久未見岳托,主事者為鑲紅旗下貝勒杜度。韃子怕落了軍威,跟營中各將官都言稱是死于天花。”
龐雨的話中虛虛實實,但把意思已經說明白了,孫傳庭自然能懂。
但這個消息太大,孫傳庭先是驚訝,然后眉頭皺著沉默不語,龐雨知道孫傳庭需要時間消化這個消息,然后才能決定怎么利用。
就軍功的認定上,兵部有絕對的決定權,按道理是嚴謹的,但往往也會根據時勢而妥協,比如此前清軍南下,兵部捏著鼻子認了多次大捷,用于安撫朝中洶涌的輿論。
這對兵部也是有利的,此次清軍入邊橫掃兩省,楊嗣昌早就焦頭爛額,從下到上都需要這個奇功,唯一的差別是,這個人頭算給誰。
但涉及擊斃對方統帥這樣的奇功,卻又要更復雜一些,因為并沒有獲得尸首,是沒有證據的。如果兵部認了,皇帝一定會知道,要防著他較真。
兵部首先要確認消息的真實性到底有多少,然后才考慮是否進行妥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