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和前線軍隊之間,就是由兵部當橋梁,皇帝的計劃下達下來,楊嗣昌需要根據前線情況進行平衡,與前線主官的溝通非常重要,以便在符合實際的情況下盡量向皇帝交差。
如果皇帝的期望與實際差距太大,兵部無法平衡的時候,前線總督和兵部的矛盾就會非常激烈,不是沈迅一個郎中可以控制的。從孫傳庭的角度看來,他剛帶軍隊創下了永定河大捷,跟著楊嗣昌就要他奪回所有百姓,還要再斬三千首級,除非這里所有將官齊心協力,冒著全軍覆滅的風險與清軍硬碰硬打一仗,否則根本不可能完成,這已經完全脫離實際。
孫傳庭的脾氣本就不算好,之前跟楊嗣昌書信往來也爭吵激烈,只不過那是寫奏本給楊嗣昌,語氣還可以潤色,這沈迅一個郎中跑來前線指手畫腳,即便代表兵部,孫傳庭也不會對他客氣,他與兵部的關系剛剛融洽幾天,立刻又開始緊張起來。
沈迅臉色不太好,他收起擠出的微笑后,盡量用平和的口氣道,“龐將軍從南直隸來,原與邊軍不同,此次又兩立戰功,之前岳托斬將奇功一事,因是東事以來第一功,事涉朝廷威嚴,沈某特來核查詳情,另外也想跟龐將軍請教,若是各路勤王兵馬齊聚,向盤踞畿東之建奴全力一擊,是否能再得永定河一般大捷?”
龐雨觀察了一下沈迅,他現在已經與京師的暗哨司恢復聯絡,有了京師的消息來源,全然不像桐城民亂時那樣兩眼一抹黑,京師幾個比較重要的勢力各自的傾向都有所了解,楊嗣昌是掌管兵部的閣老,他對作戰的態度也有了解,尤其是宮中打探的消息說,楊嗣昌多次提及應當尋機剿滅西營。
張麻子的消息說,這位沈迅是楊嗣昌的心腹,雖然職務不高,但算半個兵部尚書,能和沈迅說上話,就能跟楊嗣昌建立聯系。
各部最終的集合地改在薊州,但目前的態勢看來,并未截斷清軍出邊線路,更像是之前的并行北上。
“回沈大人話,東虜盤踞豐潤附近,據此前俘獲韃子供述分析,八旗左右翼戰兵約一萬五千至兩萬之間,其中亮甲韃子一千至兩千,八旗蒙古、漢軍、包衣約兩萬,尚有天佑軍、天助軍、奈曼、敖漢、收管察哈爾、科爾沁等外藩蒙古各部,總計五萬六萬之間,其可用騎軍不下三萬,步卒尚有兩萬,沈大人掌管兵部,當知入邊東虜數量大約如此。”
沈迅猶豫了一下后點點頭,清軍雖然是勞師遠征,但在實際兵力上,卻仍然占據優勢,大明朝廷抽調九邊精銳,卻還不如這入邊的一半清軍,即便只看數量也是如此。
龐雨又緩緩道,“遼鎮的人馬小人不知道,但孫都堂麾下勤王軍各部轉戰千里,死傷病折損下來,拼湊三四千可用之兵都未必能夠,便再加上宣大陳都堂督標三個營,最多也就是五千可用。之前永定河大捷,只打其一部,因韃子行進中易受攻擊,隊列又為江河隔斷不能呼應,眼下他們盤踞玉田、豐潤早已有備,我們迎頭去打,便是硬碰硬的交戰,五千對上數萬東虜,定然是打不過的。”
沈迅皺眉想了片刻道,“若是總監及遼鎮同去呢?”
“那便是二十將官拼湊萬余人馬,去與三萬帶馬建奴交戰,沈大人是兵部的,這般拼湊出來,不要說戰陣交鋒,自家便亂了。”
“那龐將軍以為該當如何交戰?”
“在遵化、三屯營各處布下騎兵,待確定東虜苗頭去向,再尋機襲擾,以解救下一些百姓來。這只是下官提議,兵部和孫都堂但有調遣,下官必定遵從,只是下官所部連番交戰,人馬器械損耗嚴重,只余三四百人可用,且人困馬乏,實不堪重用,還請沈大人明鑒。”
戰績最好的安慶營都是這個態度,沈迅明顯有點失望,他略微等待片刻后道,“查近日塘報,安慶奇兵營在谷城以南沔陽港仍駐扎一部,想來龐將軍仍有留意湖廣動向,不知對西營動向作何看法?”
龐雨抬頭看向沈迅,語氣肯定的道,“數月之內,西營必叛。”</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