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今天兵部收到流寇的多份塘報,四川和河南的形勢都不樂觀,但今天看楊嗣昌的模樣,東虜入邊的考功罰罪讓他精疲力盡,沈迅不打算現在交給楊嗣昌過目,等午后再送去內閣,這樣明天楊嗣昌才會看到,多少能輕松半日。
“還有一事稟老先生,孫傳庭又上了一本,仍提陜西撫標軍心浮動,結伙潛逃回陜者不絕,在良鄉拿獲兩人已軍前處斬,仍請早些調回汛地。還有便是言稱耳朵聾了,請辭去保定總督,他還……請求殿見。”
“耳朵聾了?”楊嗣昌冷笑一下,“建奴奔青山口出邊,十余日不絕,那時他便是裝聾作啞,現下可算故技重施?勤王軍盡數囤聚三屯營,太平寨奪山占山,戰得熱鬧非凡,只見捷報來,卻未見首級、輜重、難民何在,東虜踉蹌鼠竄,那憑據何在?”
“實情確如老先生所言,下官當日在薊州,三屯營往來官民皆說,數萬勤王軍在焉,皆瞻顧不前,太平寨以南山口,東虜每日過者不計其數,勤王軍連尾追也無,遑論截殺。”
“所以皇上親筆御批他‘躲閃虛恢,全無調度’,青山口之戰毫無實績,全是巧言掩飾而已,皇上不會讓他殿見的,你給他回文,仍著他在通州待罪,不得入京。”楊嗣昌疲憊的嘆口氣,撐著扶手從椅子上站起,沈迅過來要攙扶,楊嗣昌對他擺擺手,“孫傳庭這些都是些微小事,眼下劉宇亮去職就在跟前,昨日皇上召薛國觀單獨召對,他便是下任首輔,馬上要辦的事情,就是開征練餉。”
“已有舊餉、新餉、剿餉,這練餉再征,只怕民力難支……”
“剿餉停征。”
沈迅看了看楊嗣昌,前年提出開征剿餉的時候,是跟著十面張網一起提出來的,這位兵部尚書意氣風發,準備大展拳腳,結果十面張網虎頭蛇尾,轉眼間北方糜爛,現在剿餉停征,流寇再次洶涌而起,面前的楊嗣昌滿臉的灰敗之色,再無絲毫。
沈迅小心的道,“地方上一般都會預征一年,那這已經征了的不知……”
楊嗣昌擺擺手,“那是地方自己的事,我們不要再管,論功罰罪的事我來辦,你便籌備練餉開征之事,內閣一番變動,入邊論功罰罪未定,形勢微妙難測,萬事都要小心。皇上是個急性子,過幾日說不定就要讓回奏練餉,你要緊著辦,多跟戶部工部一起商議,計銀還是計畝,因田還是因糧,各自利弊幾何,務必要預備周全。”
……
“張老爺要的練餉的消息打探得如何了?”
惜薪司北廠旁邊的小市場內,林登萬蹲在接頭宦官的攤位邊,“沒打聽到,現下天氣暖和了,平臺里面不用烤火,進不了候召的暖閣去。”
“旁邊不是還有茶水房么。”
“茶水房每天只要兩個人,都是跟著少監多年的人了,我三五天才輪得去一次,添茶送水的人都是司禮監的,還是進不了暖閣。”
接頭人不滿的道,“林登萬,你要兵荒馬亂的時候去城外找人埋人,要銀子租房子、買胭脂,張老爺都準了你,那都是因為能打聽消息,交代這兩三件事,半月了一點消息沒見著,你以為張老爺”
“咱家張老爺到底是做啥的,論功罰罪和練餉的消息都是朝中的大事,他打聽這些東西作甚,宮里面的規矩你都知道,要是被人知道往外邊送消息,連命也沒了。”
“張老爺跟你說過,該跟你說的都說了,沒說的不要問。”那接頭人壓低聲音,“實話與你說,我也不知道。但我知道一點,你若是辦不好張老爺交代的差事,不但是銀子沒了,照樣也是命也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