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過阮先生提點,就請先生派出熟悉的人手與在下同行,以便跟天如先生聯絡見面……”
“老夫陪你同去。”
龐雨呆了一呆,他昨晚看過阮大鋮的狀態之后,沒有指望阮大鋮還能幫忙串聯,但還必須去嘉興一趟,已經打算跟錢謙益同去,杭州那個徽幫的汪姓鹽商,是阮大鋮聯系的,就不準備去了,沒想到阮大鋮這么快就緩過氣來。
“朱軍門那里,天如與他并無多大干系,他可以不去,但龐小友你與漕督衙門瓜葛甚多,務必要小心應付,我先修書一封安他的心,等我們從嘉興回來,老夫再專程去一趟淮安。”
龐雨聽了心頭大大松一口氣,阮大鋮是當事人,而且是事件中的受害者,由阮大鋮親自跟各方解釋,比他自己去說話有用得多。
“這幾方里面,你的說辭要有些差別。在外人看來,劉慎思是復社的人,時報仍是復社辦的,連南京的士紳,大多也不清楚報社如何經營,所以朱軍門那里,我們應該跟他說明,龐小友只是因社友身份而襄助開辦,安慶只出了錢財,這次因復社行事輕忽,龐小友怒而收回報社,免了他們再生事端,如此公揭就與你關聯甚少,而非生事之后道歉,朱軍門知道報社以后在你手中,一是可以放心,二來他此番知道時報對輿論之重,以后不敢輕易招惹你。”
龐雨連連點頭,阮大鋮一邊說著話,眼神逐漸從呆滯變得靈動。
“虞山先生那里,他對時報情形清楚,不可敷衍應付,老夫近日不便進南京城中去,你先以實情告知,他要同去浙江,途中老夫再幫你證實,如此當可以彌補。”
阮大鋮轉頭看了看龐雨,臟兮兮的臉上滿是憔悴,平時打理得一絲不茍的胡子也亂糟糟的,龐雨認識他以來,從來沒如此邋遢過。
這件事的關鍵人物就是阮大鋮,只要他出面,龐雨彌補起來事半功倍。
龐雨覺得這副形象有點好笑,但不敢笑出來,只能低下頭客氣的道,“此事令先生受累,還麻煩先生奔走,確實于心不忍。”
阮大鋮終于動彈起來,他舉起手輕輕擺了一下,“這世間的事吧,人人都看著自家的那點好處,他如何對你,只看利害干系,你對他有用無用,有好處或壞處,便來定下怎生對你,好或壞近或遠,打罵或奉承,你對他無用有害,即便討好乞憐再恨再怨,他該罵你打你還是罵你打你,等到你對他有用了,他自然便趕著對你好來,打罵他也打罵不走,老夫這一生里面,見過的人大多都是這般,此番公揭一發,還能來看望一眼的,都是老夫的貴人。”
龐雨沒有插話,阮大鋮眼神仍看著窗外搖曳的垂柳,半晌之后嘆口氣道,“說到底還是老夫自家窮途末路,人家便都來欺你,總歸還是要自己爭氣才行。這內里牽涉的各方吧,這次都受了委屈,即便老夫幫著去分說了,他心頭對你還是有怒有怨的,但你千萬不要著急非要去吧這怒啊怨的化解干凈,那就是白費了銀子,這公揭又不是你登上去的,最多只是個牽連,無論周老先生、朱軍門、虞山先生、馮老先生還是張溥,你現下陣斬奴酋名震天下,以前對他們有啥用,現下對他們就還是有啥用,他們如何對待你,只看利害干系,你把話說明白,臉面給足他們,耐心點等他們心頭的怨氣過了,就還跟以前一般。”
龐雨點點頭,“阮先生高義,晚生以后一定還先生一個公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