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仙崖見狀抬起頭,先往莊朝正那里看了看,親兵千總部的重步兵成本最高,但戰斗力一直是全營最值得信賴的,這類編制改定的議程,似乎親兵司先發言更合適。
他正要對莊朝正說話時,對面的吳達財先開口了,吳達財抬頭看看楊學詩道,“某仔細讀了兵房整編方略,楊大人下了大功夫,吳某大致都贊同。”
楊學詩客氣的點點頭,作為參加過第一次桐城保衛戰的老人,又是當時的箭術高手,在軍中一直有很高地位,以前是遞夫出身,脾氣不算太好,但受傷后再沒有參加戰斗,時間久了脾氣好像也溫和了。
吳達財繼續道,“在下這里有兩個提議,第一個方略里面,擬將現有千總部的兩個司擴編為三個司,總人數超過兩千人,并增設一個直屬重步兵局,用于對抗韃子白甲兵。吳某提議不要增加重步兵,重步兵打流寇用處不多,對東虜的話,某參與了王莊戰役,村鎮防御之時只要騎兵能阻擋東虜突襲,一個晚上可以修建起工事來,北方一馬平川,野外遇敵的話,一個重步兵局無甚用處御作戰無論平野還是村鎮,大致仍是四個方向,你若是要就地防御,總是練熟的營伍最好用,不如定為四個司,每個司人少一點也可以,跟一個重步兵局所費相差不多,但攻防更好用,行軍更方便,追擊更快些。”
議事房內幾個將官都抬頭看著吳達財,按說這種軍事議題,文書官只是參會,大家一般也沒想過聽他們發言,侯先生以前一直就是如此,但吳達財無論什么議題都要參與。
楊學詩點點頭平和的道,“東虜是馬步輕重齊全,流寇全數都是輕騎輕步,原本就是不同的,若是要同時跟這兩類打,就用騎兵最合適,咱們沒那許多騎兵,就加了重步兵應付東虜,打流寇的時候,這重步兵也是有用的,就譬如宿松之時。”
吳達財接著就道,“宿松時是流寇來襲安慶,那之后他們再不敢來,都是咱們追著流寇打,重步兵用處自然就不大了,照此方略擴編到兩千余人,一個陸軍千總部有部屬游騎局、司屬游騎旗隊,合共兩百騎,其余皆為步兵,現在又編列重甲,長途行軍不說,作戰行軍也要帶著,行軍大為不便,某這趟去勤王,去了快一年,打仗只有幾天功夫,其他都在途中,以往練兵都盯著練手腳、兵器、旗號,這趟打下來,最耗費功夫的是在糧草供應,重步兵編列在混合營伍里邊,長途行軍必需車架拖帶甲仗,短途必需有民夫背扛,而且所費錢糧比尋常步兵多兩倍……”
一直沒說話的莊朝正突然道,“重步兵所費錢糧是多,但打仗也是殺得最多的,也不光是說殺得多,還能幫著其他營伍一起打殺,譬如吳副總文書官在王莊是殺了不少韃子,是因有那許多重步兵頂住韃子,才能打放那許多槍。”
吳達財反應過來,趕緊對莊朝正道,“王莊都靠親兵千總部重甲兵才能獲勝,某只是說尋常混編營伍,加了重步兵反而畫,畫什么……”
何仙崖等了片刻道,“副總文書官的意思,是不是畫蛇添足。”
“正是正是,就是何司吏說的。”
莊朝正把雙手撐在桌上,“那吳副總文書官覺得,該當如何修正。”
吳達財向何仙崖遞過去一張呈文紙,接著又遞了一張給楊學詩,“一個千總部改四個司,混合步兵千總部不設重步兵,改自生火銃局,每司加自生火銃旗隊,每局火兵小隊改為自生火銃小隊,作輕步兵用,帶的甲仗不多……”
莊朝正再次打斷,“重步兵帶的甲仗多,但總歸沒有火炮重,也沒聽誰家說不帶火炮的,一架馬車就能帶一個隊的甲仗,三十里鋪靠重步兵殺韃子,銅城驛靠重步兵守城,王莊最終也是靠著重步兵守住了陣線。副總文書官打死了七八個韃子,這事全軍都知道,那是吳大人勇武,一萬個人里面不見得有一個,到哪里找到那許多火槍兵。”
在座幾人都盯著自家跟前的桌面,沒有人露出嘲笑的神色,但場中氣氛始終有點異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