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內守備梁太監借濟糧草器械,安慶義商劉若谷熱心國是,認捐白銀五千兩助江南兵馬北上勤王,江南官民一心……”
一個陰測測的聲音打斷道,“不要念了。”
南京內守備廳東側的一處官廳中,周仁載對著面前的郭作善揮揮袖子,郭作善立刻住口,放下手中的江南時報號外。
周仁載大約四十歲上下,官居內守備廳的少監,太監張應乾的心腹,算是內守備廳排在前五的實權派,在南京算得上一號人物,雖然郭作善臉色陰沉,但周仁載瞇眼躺在椅上,仍是風輕云淡的模樣。
他手指在太師椅的扶手上輕輕敲著,“當日梁老公在堂上說的話,你都知道了?”
“知道了,這百順堂的事情……”
“近些日子,就不要再跟咱家提百順堂。”周仁載臉上帶著似有似無的微笑,“這位龐游擊后面有高人指點。”
“那位高人還不就是阮胡子,小人聽說堂會前兩日,他來廳中幾次,都只見了梁老公,說不得便是辦的這勾當。”
“梁老公雖與他相熟,但也不是多了不得的交情,阮大鋮能把事辦成了,那便是他的能耐。”周仁載仍是閉著眼睛,“梁老公這邊當眾說的話,你還想頂著去取百順堂,那便不是與龐游擊為難,是與梁老公為難。”
郭作善低頭道,“孩兒明白,已經跟其他幾家都說了,百順堂的事暫且不辦了。”
“要說阮胡子這事兒辦得漂亮也罷了,倒是以前這江南時報吧,咱家也看過,什么時文、時事、神鬼小說、市井奇談,也就是看個熱鬧,這次竟然特意發什么號外,把個開賭檔的劉若谷生生寫成了捐助勤王的義商,滿南京城里現在無人不知。”周仁載說到此處睜開眼來,看向桌案上的一小疊報紙,“嘿,沒想到這位龐游擊還他媽能這么干。”
郭作善忿忿道,“以往時事頭版之中,亦多有鼓吹這位龐游擊,滁州一戰在幾十萬流賊中幾進幾出,跟神鬼小說也無異了,偏生那些蠢夫愚婦還要信。”
“不信還叫什么蠢夫愚婦,常山趙子龍也是幾進幾出,信的人難道不是更多。”
周仁載嘆口氣站起身來,郭作善趕緊伸手去扶,周仁載腿腳有點不便,起身后站了片刻,才伸手拿了郭作善夾在腋下的時報,在面前邊看邊道,“有些事剛出來你不當回事,看著也確實無甚要緊,偏生人家就是個好生意,這時報便是如此。南京城里認字的人多,鄉紳士子看這報,酒肆茶鋪里面找個評書先生,讀讀報也能招攬客人,上面刊個名字,幾日間便滿城皆知,還道他是個義商,哼,開張賭檔的義商。”
他轉頭看看郭作善,“眼下一個勤王的將官,一個勤王的義商,你此時去奪他的產業,把你名也給刊上去,同樣是滿城皆知,屆時誰保得住你?”
郭作善低頭受教,知道這百順堂是拿不到了,但南京的賭檔里面就數這百順堂最有風頭,里面各色稀奇賭法,生意蒸蒸日上,一月幾千兩銀子的盈利,沒能搶到確實令人喪氣。
他想想后仍是氣道,“拿不到不算什么,孩兒只是氣不過,那安慶既明知是義父要拿百順堂,不過一個產業罷了,他不來找義父說和,偏往梁老公那處去,分明是沒把義父放在眼中。”
周仁載嘿嘿的笑著走了兩步,“要不說阮胡子辦得漂亮,此處的利也可往他處去求,你啊,以后還得跟阮胡子學著點。幾處產業不算啥,南京城里好地方多的是,就即便是說那百順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