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城東作門內大街,龐雨一行三十余騎剛剛入城,街道一片混亂,兩側的門市幾乎家家門板破碎,滿街丟棄著一些不值錢的商貨,偶有百姓竄出,都慌張的往西面逃去。
一群衣衫雜亂的士兵正在出城,有半數看起來就像流民,亂糟糟的往城門涌去,他們隊形混亂,帶隊的軍官不時拿出鞭子抽打,那些士兵挨打也不敢叫喊,經過隊列時,看向龐雨等人的眼神麻木中帶著點兇狠。
駐守桐城的姚動山湊過來低聲道,“大人,是左良玉的兵馬。”
龐雨點點頭,他在城外看到了左良玉的部分營地,起碼有數千的規模,他笑笑道,“左帥的兵馬,看著跟流寇的廝養也差不多。”
旁邊的許自強哼了一聲道,“如此做派與流賊何異,實乃敗壞我等朝廷官兵名聲,好酒好菜請來作甚,還不如把那錢糧緊著咱們江南自個的兵馬。”
其他幾名援剿軍官紛紛贊同,龐雨也附和了幾句,要說起來,許自強剛到桐城時軍紀也不好,但士兵主要是偷東西,這般砸門搶戶的確實不多。
姚動山瞪著那些左兵道:“便與流賊一般,到了這幾日,桐城已被禍害得不輕,搶奪門市算是輕的,第一日便禍害了十多名女子,跳水死了三個,城中有女子的,都躲到咱們軍營左近,若非道臺大人嚴令不得與他們沖突,老子早一股腦砍了。”
說話間眾人并未停留,左軍士兵看到龐雨等人前呼后擁,又都騎著馬,猜測是官兵將官,互相沒有打擾,與龐雨等人擦肩而過。
很快到了縣衙附近,這里比城東的情況稍好,但仍有零星的左兵,身上掛著各種家什,包括鐵鍋之類,一看就是搶來的。
龐雨打了兩年的仗,帶兵出門都知道百姓怕兵,所見過的北地官兵,主要是在滁州會戰時見得多,當時滁州緊閉大門,各路官兵沒有施展的機會,但駐地都在太仆寺附近,互相還要做買賣打交道,軍紀渙散是早就知道的。
在八字墻處下馬,竟然沒有人出來迎接,地上散落著一些馬糞,也沒有人清掃,只聽得里面有人喧嘩吵鬧,龐雨心中正在奇怪時,只見一溜人牽著馬從大門出來,龐雨還以為是縣衙的馬快,自行候在門外等他們通過。
牽馬的人絡繹不絕,龐雨才感覺有些不對勁,這些人都不是馬快,互相說話時還是北地口音,大概仍是左良玉所部,但那些馬匹馬具上都有桐城縣衙的印,龐雨一時有點懵,不知道這些士兵是在借馬還是搶馬。
一個看著隊長模樣的人突然停在龐雨面前,他指著龐雨惡狠狠的道,“你下來,老子要馬。”
龐雨還沒說話,旁邊呼一聲響,一根馬鞭閃電般揮來,啪的打在臉上,那隊長慘叫一聲滾在地上,頓時皮開肉綻。
“瞎了你狗眼。”
已經發體的許自強敏捷的跳下馬來,朝著那隊長連踢幾腳,接著就在街上揮舞馬鞭繼續毆打。
許自強前腳剛到江南,后腳又被調回安慶,原本就是一肚子氣,到安慶幾天都沒找到出氣的地方,揮舞鞭子抽得那人直打滾。
地上那隊長慘叫道,“你敢打老子,老子是左帥麾下……”許自強邊抽邊罵,“老子管你誰麾下,你知道老子是誰!你受得起么你!”
其他牽馬的左兵紛紛喧鬧起來,口中連聲喝罵,卻沒一個上來救人,與方才的兇殘截然相反,反倒是許自強的家丁沖上去拳打腳踢,幾個江南援剿軍官自然也不客氣,龐雨趕緊招呼親衛幫忙,縣衙前面打成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