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著龐雨躬身道,“屬下思慮不周……”身穿鎖子甲的龐雨大度的一擺手,“運籌是你的本分,作決定的是本官,既然采納了此策略,無論對錯皆由本官承擔,與召發你無關。”
謝召發臉色稍霽,龐雨過來拍拍他肩膀溫和的道,“八賊既留話要合兵圍攻,可見程副將定然是到了舊縣里,聚殲之勢已成,此時只要我等上岸,便已收奇襲之效,你的策略本身并無過錯,更可說是十分絕妙,至于多來了流寇,那不是你能控制的。
況且本官對此等情形也早有預料,一旦到了戰場,計劃便失去作用,但計劃仍是不可或缺的,以后你多打幾仗就明白了。”
龐雨神態自若,混沒將如此眾多的兇惡流寇放在心上,一看就是戰場宿將,原本忐忑的謝召發心情平穩了許多,心中不由對龐大人十分佩服,楊學詩也崇拜的看著龐雨。
心情輕松之后,謝召發思路也靈活起來,他對龐雨恭敬的道,“騎兵司若是順利,大約一個半時辰之后將到長安埠,屆時便驚動宿松周遭流寇,此處步兵是否要登陸,還請大人早作決斷。”
龐雨點點頭道,“言之有理,但戰場形勢變化甚大,本官需靜思片刻,以定戰略。”
謝召發和楊學詩一聽,立刻起身往外退出,龐丁也準備出去,到門口時見龐雨在打眼色,會意停下腳步的將門關好,連門閂也插上了。
關好門剛一回頭,只見龐雨突然一把捂住臉,在屋中急急走動,口中急促的道,“完了完了,老子這次要完了!”
龐丁跟在龐雨身邊低聲道,“那咱們不上岸了便是,流賊雖多總追不到此處來。”
龐雨捂著臉上下仰頭,口中帶著哭腔道,“不勝就是敗了,大敗,老子當啥武官啊,狗日的流賊,狗日的溫體仁,還有那個狗日的死太監,合起來生生要老子命啊。
早知這般難做,當日得了云際寺的銀子便去南京,莫愁湖邊買個大園子,買一百個丫鬟,跟著阮大鋮當藝術家不好么,還求情送錢絞盡腦汁謀這個磨人的武官,當你姥姥的守備啊!”
“可不當也當了,好歹是個大官……”“狗日的流賊,老子不怕你,你把徐愣子叫來,就跟在老子身邊,打仗還是得徐愣子最信得過。”
龐丁抓抓腦袋,“少爺你忘了?
你說他太笨不能當親隨,打發去親兵司當重甲兵了。”
龐雨一揮手怒道,“這分明做得不妥的事,你怎地不勸住我。”
龐丁正在發呆時,龐雨突然一把抓住他衣領,聲音壓到最低道,“前次吩咐的都備好沒有?
敗了咱們得有錢跑路。”
龐丁有點害怕的回道,“三千兩現銀都備好了,放在池州那處房中,沒有任何其他人知道……少爺咱們可是往南京跑?”
“敗了還敢去南京送死么,咱們直接去池州,取了銀子便往蘇州,不,張國維在蘇州,咱們去杭州,總之是誰也不認識咱們的地方。”
龐雨說罷長長喘幾口氣,頹然丟下龐丁走了幾步,緩緩坐在椅子上,盯著地面發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