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老夫人吃驚這三兄妹中做主的竟是最年幼的這個,之后想到她是由宮中貴人教養長大,又覺得理應如此才是,她在鄴郡亦曾耳聞妙卿是如何得武貴妃寵愛,如她這般年幼的女娘能得貴人另眼相待,可見行事必不尋常。
“說來慚愧,此番過府,一來是探望您老人家,二來也是希望您能為我們兄妹拿個主意,我們畢竟年幼,怕行事有所不周,叫許氏拿住話柄發作一番也就罷了,誰讓我們命苦呢怕只怕她會辱及亡母,若如此可叫我們日后有何顏面去地下見母親。”妙卿柔聲細語的說道,她素來善用言辭打動人心,如今這般雖有作態之嫌,卻也帶著幾分真心。
“你只管說,就像你大舅母所言,柳家雖式微,卻也不能由著她作踐你母親。”柳老夫人沉聲說道,每每想到早亡的愛女,她便心痛難言,錐心之痛中夾雜著復雜的愧疚感,讓她夜夜難眠。
妙卿便將許氏的盤算細細的說了一遍,惹得莫氏大罵其無恥,這般陰損的法子也虧得許氏想得出來,小姑子膝下只有這么一個兒子,將他過繼出去可不就是斷了香火,難不成還指望著許氏所出的兩子將來能記掛嫡母,年年為其祭拜
莫氏為人其實并不壞,只是她知容三娘在容家的處境,所以才對當初和柳氏的約定避而不談,重新為幼子說了親,畢竟人心都是偏的,她為人母的,哪里舍得讓兒子娶一個無所依靠的女娘進門呢因此她對妙卿兄妹不免心生愧疚,如今知曉這樁事,自然是要為他們出頭的。
“大伯母中年喪子雖叫人憐惜,可將阿兄過繼母親膝下便再無香火,這何其殘忍,偏偏父親對這樁事并無反對之意,薄情的讓人寒心。”妙卿嗓音既嬌又柔,屋內眾人卻從中聽說一股森冷的刀鋒般的威壓。
“五娘甚言。”莫氏急聲說道,做子女的如此言說長輩,傳出去可要落得一個忤逆不孝之名。
妙卿拿著帕子沾著眼角,輕輕應了一聲,只是晶瑩的眼淚卻順著粉嫩的臉頰靜靜的流淌下來,她哭起來的樣子亦是美的,就像一朵被雨打的嬌花,孱弱而嬌嫩。
她自幼就在武貴妃身邊養著,許是知曉自己的性子太過倔強,她并不希望妙卿的性子隨她,至剛易折,至柔無損,這個道理她懂的太晚,所以吃過的虧再不肯讓妙卿嘗試,故而在教導她時,有意無意讓她懂得利用自身的優勢,一個美貌且嬌柔的女娘,男子自然舍不得薄待。
柳老夫人是個人精,否則也不會生出柳氏這樣剔透心腸的人來,她雖明白妙卿的眼淚并未見得有多少真心,可卻叫她哭軟了心腸,忙招手讓她上前,將人攏在懷中,一邊擦著她粉頰上的淚,一邊柔聲安慰著。
“好孩子,別哭了,仔細哭壞了眼睛,你且放寬了心,這樁事便是你大舅舅不出面,我這老婆子也會為你們做主的。”
妙卿翹著白皙的手指攥著錦帕,柔聲道了謝,柳老夫人望著她白玉蘭一樣細嫩的手指,在瞧瞧自己府里的女娘,心中輕輕一嘆,曾幾何時柳家的女娘也是這般嬌養尊貴,舉手投足都美麗動人,然而這份嬌養出來的美麗是用金玉堆砌而來,自從柳家落敗,再教養不出這般出色的女娘了。
想著府里如今的處境,柳老夫人的思緒一下飛了起來,小女兒那一半的嫁妝她在心里算了又算,在瞧著面容與小女兒相似的容三娘,心就像針扎一樣的痛,這痛卻也讓她徹底清明,心中有了決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