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周維揚這兒有個不成文的規定,有女演員在的場子,他從不讓放酒。
周維揚到上座,說道“開車來的。”
“您是不國外待久了,咱們中國人的酒桌怎么能沒有酒助興”
周維揚說“誰統一中國人的酒桌了我們周家好像是沒有這樣的規矩。”
那男演員被噎了下。
即刻,旁邊一個女生喊了聲“說得好,我家也沒有”
眾人笑了一笑,凝重的氛圍又散漫下來。
周維揚又問“還想喝嗎我讓人給你拿一瓶”
男演員泄氣說“不要了。”
他沒什么笑意地笑一下,“那就坐下吧,別愁眉苦臉的。”
周維揚說話時嘴角總帶點弧度,他長了一張寫滿個性與情感的臉。
跟小時候有一個地方沒變,總是笑起來很薄。
這個薄可以是單薄,也可以是涼薄,縱使言語之間再溫和,也給人邊界感。
無外乎一種天之驕子的優越。
她還記得,從前有人覺得他生得太漂亮,叫他去試試演員路子。
他爺爺想都沒想,說維揚演不了戲。他這張臉啊,往鏡頭底下一站,監視器就讓他玩世不恭的氣質填到沒空間,不剩半分可塑造的余地。
你叫他演底層人物演打雜的,演小廝兒觀眾不能信的。
他就只能是個公子哥兒,有錢的,揮霍的,不把旁人放眼里的,身邊得圍著一幫人伺候的。
時隔多年再見他,被這一段話再一度刺中,棠昭領悟到大導演看人的眼睛有多毒。
席間,周維揚和王子恒聊了會兒的劇本和發行的事情,沒有什么話語權的演員也沒太多插話的空間。
人多的場子,棠昭可以安靜待會兒,不會讓人覺得她的沉默不通世故。
飯局維持得不太長,周維揚也沒插科打諢,全程撿重點說。
看得出來他沒有那么多閑情逸致在這兒閑聊,大概是還有工作要趕。
快結束時,旁邊幾個男人起身圍在一起說話,棠昭也稍稍松了松姿態,低頭看一眼手機消息,那道微磁的聲線貼在耳畔,有著刻意壓低,只讓她聽見的克制,一聲問候
“怎么看著比電視上還瘦”
棠昭側眸便看見修長漂亮的男人倚桌而立。
他一手抄在褲兜里,一手端著杯子,沒有做好準備的迫近讓她嚇一跳,手肘一動,就拱翻了面前的酸梅汁,暗紅色的水液順著桌沿淌,周維揚的褲腿頓時被洇濕一大片。
他感覺腿側濕濕的,低眸一看,不緊不慢地撤開,輕輕勾了下唇角,沒笑意,反而有些蒼白,看著她“走神兒呢”
棠昭慌亂地挪開杯子,想取紙巾幫他擦一擦。
“沒事。”周維揚說。
棠昭起了身“好久沒見了,周維揚。”
比起周總,她還是更喜歡喊他的名字。
周維揚沒跟她說好久不見,他深色的眸子頓時與她拉近距離,好像帶有貪心地注視著她,手指緊緊摩挲著玻璃,面上還是不露聲色,只說“好好吃飯,我說真的。”
當吃了嗎成為固定的寒暄語后,誰還能分清到底哪一種關心是發自肺腑的
棠昭看著他,恍然在回憶。
他們分別時,她說的那句話是什么
永遠不要再見了。
永遠,原來也就一個八年的周期。
是她摸爬滾打的八年,也是他孤枕難眠的八年。
漫長的時間,足夠讓人修煉出一副偽裝的笑貌和獨當一面的能力,遮住少年時期刺破人心的鋒芒。
棠昭微笑“好。”
周維揚看著她,像是揣摩著什么。又過會兒,他說“哪天有時間了聯系我,單獨見個面吧,有事商量。”
棠昭不是唯命是從的性子,尤其是對著前男友,說不上敵對,也沒什么好氣。她笑說“周公子花名在外,那么多眼睛盯著。單獨碰面這事兒,你是不怕生出點幺蛾子,我還怕呢。”
她今天沒穿高跟鞋,說話時要仰面看他。周維揚也配合地折了折身,在她身上落下一片陰影,在她這句話里,他的視線顯然變深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