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延生讓他不用管,說他能干好,不會馬虎。
周維揚在他眼皮子底下長大,對孫子的個性,周延生了如指掌。
等拍完上半場準備收工的時候,周維揚把本子交給旁人,不動聲色地脫離了集體。
他走到棠昭所在的棚子底下。
見她垂著腦袋,鼻子眼睛都紅彤彤的。
周維揚問旁邊工作人員“誰惹她傷心了”
那人答“沒、入戲太深,剎不住車。”
他沒說什么,又看她一眼。
跟她隔一張桌子,周維揚在旁邊折椅里陷了會兒。
他用余光觀察著棠昭。
本來只看見她鼻尖紅潤,下一秒,女孩的眼角一滴晶瑩像玉珠的液體滾落,太陽底下折光的淚在那一瞬間被他精準捕捉,從眼瞼到地面,它自然垂落,沒有浸潤臉頰,顯得更為干脆沉重。
眼淚也是一把傷人利器,正中少年人的心窩。
他反射性地坐直身子。
沉默片刻,思忖著什么,周維揚起身走到一旁,打了幾通電話。
過半小時左右。
一堆餐盒落在棠昭的劇本旁邊。
她詫異地抬眼,見高大的男孩子就站在桌邊,指著那堆東西說“全買了,全聚德,四季民福,還有這個不知道是個什么牌子,你嘗嘗。”
怕她看不清似的,周維揚還挺體貼地把餐盒往她面前推了下“吃吧。”
棠昭怔然。
她不想跟他去店里吃,他就非得送到她嘴邊。棠昭不明白他為什么執著給她買烤鴨。
好像吃完這頓,他就完成了一個任務似的,急著大功告成。
說完,周維揚又懶洋洋地陷回了椅子里。
儼然一副大功告成的姿態。
從車上卸完貨過來的制片走到跟前,指了指一旁的餐車“怎么這么興師動眾的,買這么多。”
既然給棠昭買了,就得全劇組一起買。
周維揚包了輛車來給組里送食物。
他語氣平靜“哄人。”
男人笑了下“哪有人買烤鴨哄女朋友的,不懂女人心啊周少爺。”
周維揚倒是沒急著反駁他,似笑非笑回一句“我是不懂,你教教我啊。”
男人聳肩說道“我也不懂,我也沒女朋友。”
周維揚看了眼正在啃鴨子的棠昭的背影,聲音低了些,悄然道“這不不是女朋友么,不然早拉過來強吻了。”
棠昭坐得算不上遠,不是聽不到這盡管已經壓低的聲音,倏然脊背一挺,耳根浮出不自然的粉色。
他挑選的幾家,她都很給面子地嘗了。
棠昭啃著酥肉卷的時候,有點傷心又有點暖心地在想他。
意氣用事不是個好詞,可是在偶爾寧可不計后果的時候,在一腔酸疼無處安放的時候,卻能夠給到她最篤實有效的安慰。
落淚成了慣性的情感表達,無論是好的,壞的,失落,或感動,統統凝聚成一粒晶瑩,悶沉地跌在地上,好像將心底種種,都徐徐在腳前融化開。
有視線停留在她眼睛上。
他觀察她很久,直到她眼底變清了些,周維揚坐那兒沒起身,看著棠昭的方向。
“今天爺伺候你,成嗎”
“別不高興了,棠昭。”
語氣挺委婉,平靜的。這樣的語調落在她這里只能算是平靜,不過對他來說,或許能稱得上溫柔了。
棠昭都沒發現自己哭了,抹了把熱烘烘的臉,胡亂地從他方才的話里揪一句關鍵詞,又胡亂地反駁了一下讓她不齒的字句,輕輕地說“討厭強吻。”
周維揚愣了下,淡淡一笑,語氣似乎更溫柔了些,“行,記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