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慶侯這場宴席不可謂不是鴻門宴。
賞花宴是安慶侯提議的,可操辦者安慶侯夫人向來不大瞧得上林如昭。
這原也是沒辦法的事,杜弄玉與林如昭并稱雙姝后,被上京的好事之徒推波助瀾,轟轟烈烈比了很多年,安慶侯夫人要強,不肯叫杜弄玉落下乘,自然對林如昭沒有好臉色。
更何況,外頭傳得風風雨雨那件事,安慶侯夫人知道的最清楚不過,安慶侯確實是起了與陸勁聯姻之心。
按說在陛下賜婚之前,安慶侯夫人其實也不大中意這樁婚事,陸勁年紀忒大了些,而且成了親,能在上京待多久也不確定,安慶侯夫人實在不忍心杜弄玉去北境吃苦。
可是那天安慶侯回了府,坐在床頭與她唉聲嘆氣“陛下素來知道我的心思,我也是看著抱樸長大的,按理來說,我們兩家聯姻是最好不夠,結果錯過。”
抱樸是陸勁的字。
安慶侯夫人當時舒了口氣,暗自慶幸,隨意多問了句“陛下看上了誰”
“林家大姑娘,林如昭。”安慶侯道,“不過若是她也不足為奇,她性子明快疏朗,確實討人喜歡得很,又擅棋藝,成了親,正好與抱樸手談幾局。”
安慶侯夫人心思敏銳了起來,況且安慶侯那話說得也刺耳,什么叫若是她也不足為奇,安慶侯夫人知道他自來更喜歡林如昭,總是嫌棄杜弄玉太過嫻靜文雅,沒遺傳到半點父親的武將風范。
可如今,是林如昭搶了本該屬于杜弄玉的婚事,安慶侯這個當爹的還胳膊肘往外拐說這番話是幾個意思他是覺得杜弄玉丟了婚事也是她不夠明快疏朗,是她活該
安慶侯夫人氣得覺也不睡,掀身坐起與安慶侯吵了大半夜。
大約也是這個原因,近來上京謠言四起,外頭說什么的都有,杜弄玉也不思茶飯,只問安慶侯夫人“母親,女兒當真比不過那林如昭嗎”
安慶侯夫人胡亂安慰她“陸勁不是良配,林如昭是代你去受苦,別看她現在得意,以后有的是她的笑話可看。”
安慶侯夫人安慰完女兒,又回頭找安慶侯吵架,誰承想,安慶侯竟然要她辦一場賞花宴,請林如昭登門,平一平上京的風言風語。
安慶侯夫人心里裹了一肚子火,安心要給女兒掙回點場子,給林如昭一點下馬威看看。
京中雙姝,也該分出勝負了。
為此,安慶侯夫人精心挑選赴宴名單,選了一批嘴巴最碎的長舌婦,在林如昭還沒到來前,就指著她的事熱場呢。
“聽說了嗎那林如昭膽子忒大,身邊沒有長輩作陪,竟敢私下偷偷去尋陸勁。”
“她不是向來如此”
“最好笑的是,那陸勁果然是在北蠻之地長大,毫無憐香惜玉之心,才頭回見面,就把林如昭腿給打斷了,連衛所都走不出,最后還是陸勁把她抱出來的。”
“而且就是送上馬車就作罷,林如昭一個黃花大閨女跑去城外尋他,這樣遠的路程,他不說親自護送,就連派個親信跟隨都沒有。”
“還沒進門,就得如此冷落,這林如昭日后還能有什么好日子過”
正說得熱鬧,就見婢女引客,踏上九曲石橋,往湖心水榭走來。
卻見那女客梳起雙鬟望仙髻,穿鸚鵡刺繡裙腰石榴紅裙,外罩錦繡紅衫,肩搭郁金色帔子,眼尾以筆作畫,胭脂為墨,暈開輕粉桃花,唇上淡點石榴嬌,越發襯得她嫩臉粉唇,若山寺遲開的桃花,給初夏挽留住最后一抹春意。
這正是諸位女客剛剛嘴里被打斷了腿只能在家以淚洗面的林如昭。
林如昭款款裊裊走近,笑語盈盈,眉疏目朗,哪見半分陰霾,倒是那春光滿目,反而將在座的諸位都比了下來。
女客們都有些訕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