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作品以及讀者到底是什么關系呢?
這是一個沒有定論的事情。有些理論認為,“作品”是“作者”人格的附屬品與外延,是作者自身的一部分。因此,人品如文品。而有些人認為,作者與作品是相互獨立的,當九六作品成為作品之后,它就是一個客觀存在的東西,一個實際存在的、文字與故事的排列組合。
正是因為如此,也就有人認為,當作品誕生之后,作者對作品的看法,也只是眾多“一家之言”里的一種,不比其他人的高貴,也不比其他人的渺小。
“作者”、“作品”、“讀者”,以及作者與讀者共存的“外部世界”,便是文學活動最基本的“四要素”。
美國文學批評家艾布拉姆斯在《鏡與燈——浪漫主義文論及批評傳統》之中首次提出了這個概念,隨后它便逐漸成為文學批評家看待文學活動的重要方法。
文學研究也從此細致的劃分出“研究作者生平”、“研究同時代讀者反響”、“結合時代背景”以及“分析文本本身”幾個具體的研究方法,其中又延伸出注入比較閱讀之類結合了對某幾種要素盡心探究的方式。
夏吾明白,自己是“作品”。但是他也是客觀的存在。文學作品并非是作者的“夢囈”。哪怕是“私小說”一類專注于描述個人感受的東西,也必須遵循世界根本的邏輯,才能將信息傳遞給讀者。
他會向讀者祈禱,但是卻不會向作者祈禱。真正決定他人生走向的,不是他的作者,而是他的讀者。
但是,在這個時候,他卻嘗試向作者說話了。
【喂,我說作者朋友啊,想要讓對話成立的話呢,你也得給我一點反饋不是?之前不是出現過所謂“作者的提詞板”這類方便劇情推進的技能嗎?如果將這個看做是“伏筆”的話,其實現在你直接跟我說話,也不算違和的。】
夏吾如此想到。
當然,這當然不行,作者是不能以可以被其他角色察覺的方式直接進入作品的世界的,讀者也不行。這并非是交互式的作品,不是相聲、不是小品也不是電子游戲。“作者的話”是絕對不會出現在夏吾的腦海之中的。
——不知道為什么,夏吾就是有這樣的感覺,并且非常強烈。
向山右手五指彈開,按在半透明的光壁之上,似乎是在和某個看不見的目標相接觸。
【我還記得,有人認為,“力比多”就是文學作品的生命力。雖然將一切都歸結于你潛意識里想要日的弗洛伊德先生很沙雕,但是“力比多”這種總結了“**”之類概念的詞匯倒是個好詞。很多頂厲害的作家也是喜歡飚黃段子的,“**”就是“文學”的一部分。】
【作者朋友,你應該知道的,我這種主角啊,通常就只有一個“爽”的工作,因為這就是維系我們的情緒,也是驅動你創作的原始動力。因為意難平,所以想要宣泄,或者反過來,想要將這種“不平”刻在人類的精神世界里,想要在現實之中消解這種難平之意。】
【從這一點上來說,我就是你,你就是我。我是你內心一部分**的投射,我是你想法的人格化身——對于你來說,我就是這樣的。而對于我來說,你或許應該是我的“力比多”,你應該是我動機的源頭。】
【所以,你最近是怎么了嗎?生活不順利嗎?因為完全沒有人來看你寫的東西,所以灰心喪氣嗎?你是那種“啊怎么沒有人討論我不行我真的要放棄”的類型?還是說長期不規律的作息終于讓你失去了清醒的意識?你連激情都沒有了嗎?】
夏吾嘆了口氣。
【我確實不可能知道你內心真實的想法,作者朋友。但是我的生活某種意義上和你生命的軌跡是重疊的。我們共用相似的**。你想要什么呢?知己?知音?朋友?想要受到歡迎?想要所有人都接納你?想要過上安逸的生活?想要……】
不知道為什么,夏吾突然鼻子有點酸。
【我突然想起來了,其實你甚至都沒有好好設定我真正想要干的到底是什么……】
攤開的手掌無意識地握緊了。
【連我都明白的道理,朋友。所謂的“不順”也只是一時的。就算你感覺自己失去了一切吧……我不知道你為什么會有這種感覺誒。你是全職寫手嗎?沒有同事的?與社會長期割裂?還是社交恐懼癥啊?聽好,朋友,如果你覺得自己已經失去了一切,你不是還有生命嗎?你還沒死呀!】
【你看看我,看看我啊。我可是連過去的記憶都沒有的可憐人啊,是不是?不要說“啊這些都是我編的”啦。人為什么會喜歡虛假的英雄故事呢?因為英雄的故事雖然是虛假的,但是故事所傳遞的“情感”卻是貨真價實的。你會喜歡“逆境中逆轉敗局”的英雄,并透過虛假的故事去確信,這樣的精神是真的存在的……】
【恐怖直立猿……我是說,智人之所以能夠一路戰勝其他人科物種,就是因為智人可以想象出虛擬的東西,并加以相信。所以,你要相信啊……相信我可以做到你不能做到的事情,然后就這么寫我的故事。緊接著,你就可以治一治自己陰森發霉的內心——你要相信自己是個了不起的人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