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偉也從水房回來,抱著一只搪瓷盆,盆里裝著他和何黎兩個人的衣服。
“什么時候回來的,吃飯了嗎一直沒等到你我們就先吃了,衣服我給你洗了,如果有漏你自己去水房洗吧。”
何黎尬笑,連連頷首“好,謝謝哥。我跟張馨出去有點事,如果回來得晚你們就先休息,不用等我。”
何偉問“什么事出去這么久”
“嗯”何黎很快想到了理由,故作輕松地沖二人揮了揮手“有人請看電影,所以會晚點回來。”
不等兩人再問,何黎疾步匆匆離開樓道,直到出了筒子樓才瘋狂踩起腳踏板,趕在七點前到達醫院。
手術室外,周銘天的母親吳詠秋焦灼盯緊大門,曾文華握住她的手,嘴里說著安慰話。
何黎趕到醫院先把手表贖回來,正準備上手術室瞧瞧進度,張馨來到繳費窗口拉住她。
“黎黎,吳主任來了”
何黎心臟陡然漏掉半拍,急切道“怎么樣,她看起來是不是很生氣”
張馨仔細回想一番,搖搖頭“看不出來生不生氣,總之是很擔心的。”
廢話,兒子都進手術室了,能不擔心嗎。
何黎眉間難掩憂色“我把周技術員撞成這樣,吳主任會不會罵我以后給我穿小鞋咋辦”
周銘天他媽吳詠秋是機械廠工會的干部,這工會是給工人們謀取福利的部門,比如逢年過節采購福利品、分配住房、伙食改善等等,都是工會的內容。
廠里幾乎沒有什么事是工會不能插手的,吳詠秋更是工會里的領頭羊,平時不茍言笑,雷厲風行,只要她發話,就沒有干不成的事,得罪她只虧不賺。
張馨攬住她的肩膀安慰道“剛才我問過醫生了,闌尾炎應該不是你的問題,你跟吳主任解釋清楚就好了。”
何黎煩躁揉頭“萬一周技術員就賴我呢那我真是長八張嘴也說不清了。”
張馨目光遲疑“不會吧,周技術員應該不是那種人。”
這鍋最后到底誰背,說到底還得看當事人怎么定義。
“算了。”何黎思來想去,翻出身上所剩無幾的毛票“你在這里守著,我出去買點東西。”
何黎風風火火地來,又風風火火地離開。
張馨折返回去的時候周銘天正好被醫生從手術室里推出來,全身打了麻藥,這會兒還昏迷著。
張馨小心翼翼湊過去“周技術員情況還好嗎”
吳詠秋穿著素色襯衣,西裝料褲子熨得筆直,腳踩一雙大頭皮鞋,她快五十了,眼尾有著不多的細紋,頭發也還亮密,一瞧就不是好招惹的人。
吳詠秋眉間憂慮還未消散,跟在醫生身后趕往病房,聞言看了她一眼。
曾文華抬眼看向張馨,放低音量說“醫生說手術很成功,先讓他進病房休息,等會兒自己能醒。”
張馨頓時松口氣“那就好,那就好。”
瞧著吳詠秋烏云一樣的表情,張馨默默為何黎捏了把汗。
何黎這一趟出去足足費了半小時,回來時周銘天還沒醒,三個女人守在他的病床前一句話也不說,就這么沉默著,氣氛很是凝重。
張馨估摸著時間到走廊口等何黎,接到人后壓低聲音囑咐她“我猜曾文華肯定講了你的壞話,吳主任臉色不怎么好看,等會兒進去說話注意點。”
抱著一堆禮品的何黎累得氣都來不及喘,又聽聞自己被說風涼話,氣得咬牙切齒“這個壞東西。”
在充斥著消毒水味道的房間里,曾文華與吳詠秋小聲絮語著什么,何黎一來她便停止講話,兩人不約而同望向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