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周銘天拿好紅繩走出影院,早沒了某人的身影。
回到家已是九點多的光景,鉆進一樓樓道,熱心的羅大姐正端著洗漱用的搪瓷盆從水房走來。
“銘天,這么晚回來呢,郵箱里有你家的信。”說完還不進屋,一雙銅鈴眼不時往周銘天臉上瞟。
“謝謝羅大姐。”周銘天推著自行車到樓梯口,把車鎖在了樓梯鋼架扶手處,這才走到郵箱前找出自家的信件。
是他小舅舅吳遠慶從深市寄來的。
因為84年出國留學的原因,周銘天對于這位只比自己大十歲的小舅舅印象不太深刻,只記得小舅舅十五六歲就跟著他的兄弟朋友走南闖北做生意,那時候還沒開放,這類群體被人們稱之為倒爺,行蹤詭譎,神秘莫測。
孩子們對這樣的人物感到好奇,大人們避之不及生怕遭到連累,再怎么說在那個年代,投機倒把是犯法行為,因此小舅舅也非常不受自家人待見,獨自出門闖蕩多年,這還是他第一次來信。
羅大姐抱著陶瓷盆笑著走上來,踮腳往他手里拎著的一堆零食瞧“周大小子,處對象了”
周銘天莫名其妙看了她一眼,將信件折好放進衣兜“沒。”
羅大姐擠出個意味深長的笑,周銘天瞥了眼,沒作多想,說完便徑直往樓上走。
“媽,我舅來信了。”
三十年后九點鐘夜生活剛剛開始,八十年代的九點鐘卻連電視臺都沒有節目。
周家兩口子洗漱完都上床準備休息了,遲遲沒等到周銘天回家。
如果不是從澡堂回來的時候聽羅大姐說了兒子的消息,吳詠秋都準備讓周任洋出門找人了。
“怎么這么晚才回來。”吳詠秋看到兒子手里的一堆小零食,哪里還有不明白的,試探地問“看電影去了吧”
連周仁洋都重新戴上眼鏡看向兒子。
周銘天行走的動作一頓“你怎么知道,聽誰說的。”
何黎走得急,留下一堆零食給周銘天,爆米花不能久放,容易受潮,想著自己也吃不完,出了影院他便將爆米花送給了門口的小孩。
他把剩下的零食放入櫥柜,吃飯用的方桌上還有兩盤剩菜,小青菜和韭菜炒蛋,用白色網罩罩著,應當是給他留的,不過回來的路上吃了點餅干,這會兒沒什么胃口。
“
羅大姐的閨女說看見你跟一個女同志看電影。”
“羅大姐”怪不得剛才用那種眼神看著自己,周銘天算是明白了,筒子樓里她最擅長八卦。
輕笑聲兒來,竟輕快地哼起了首曲子,是沂蒙山小調,邊哼調調順便找出盆,準備上廁所洗漱。
見兒子高興模樣,吳詠秋心中便也有了猜測,忙翻身下床,急咧咧問“處對象了哪家的姑娘”
周銘天倒是想承認,可媳婦兒確實還沒追到手。
他矢口否認“沒有,剛好碰到了同事,多聊了幾句,我一個人看的。”
“多聊了幾句”吳詠秋可不信“你這性格還能跟人女同志多聊”
周任洋也沒忍住笑了出聲,關注點跟吳詠秋不同“你倒是閑情逸致,一個人跑去看電影。”
他爸這話算是說到重點了,這年頭上電影院看電影要么是處對象,要么拖家帶口全家歡,再不濟跟同事朋友湊個熱鬧,一個人看電影少
“說來你都二十五了,就算有中意的女同志也很正常,媽又不是不讓你處,處了你大大方方告訴我們就是,有什么大不了,媽還能阻止你不成”
前世周銘天娶何黎的時候,吳詠秋已經因為乳腺癌去世一年有余,那時他還沒跟何黎重逢呢,所以周銘天拿不準他媽想要什么樣的兒媳婦,不知道她能不能接受何黎。
想了想,時機未成熟,到底沒承認“真沒處,沒騙人。”
他掏出口袋里的信封遞給吳詠秋“別說我了,我舅的信,快打開看看寫了什么。”
“你舅的信你舅舅,吳遠慶”吳詠秋的注意力果然成功轉移,不可置信接過信紙。
周銘天無奈“我還有第二個舅舅嗎”
吳詠秋不高興地耷拉下嘴角,念叨著“你說你舅也真是,跑出去這么多年了才回信,當年那環境我們還不是怕他走歪所以罵得難聽了些,都是最親最親的家人,還能害他不成一賭氣竟然跑去那么偏遠的地方。你舅打小五谷不分,十八歲了衣服褲子還不會洗,你說他一個人在外邊可這么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