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也一樣的。”
薛簡不知道他從前也是噩夢纏身,便解釋道“你的魂魄還不穩定,現在還不能思考太多的事。”
他垂手將香囊解下來,把香灰鋪在身側的一塊地面上,隨后起身取出一道定魂集陰符,用蠟燭將符紙點燃,燒落在一碗清水里。
“水中有氣,以后精神恍惚的時候,可以讓我給你沖一錢符水。”
他抬手遞過來。
江世安等著他放在地上,或者像其他人祭奠死人一樣倒在地里,讓他自己去吃。然而等了片刻,薛簡都沒有放下的意思,他也只好飄過去,伸手習慣性地托著碗底,實際是用道長的手端著,低頭吸取精氣。
水波微動,符灰漸漸泛白。
一陣微涼的風纏繞在手臂上,如果是常人,一定會覺得陰風刺骨。但薛簡卻定定地看著這里,他無聲靠近,江世安透明的黑衣穿過他的道袍,他看不見的長發穿過薛簡灰白的發絲,寒冷的、夾雜著一絲血腥氣的吐息,掃落在人的軀體上。
他現在是什么樣子
是傷痕累累、還是滿身血跡他們兩人已有半年多沒見了,上一次見面,江世安還意氣風發。
涼風退去了,薛簡回過神來,將水碗放回桌上,又多點了一根蠟燭“我以前也經常做噩夢,師爺說我的三魂比常人的更弱,更容易看見奇怪的東西,吃了幾年的保神丹才養好。”
他說下去“師爺就坐在我旁邊入定清修,我半夜驚醒了的時候,他老人家就給我蓋被子,給我念靜心訣。”
江世安沒寫字,背地里揶揄他“道長雖然兩袖清風,卻是方寸觀精心養大的,格外天真。你第一次下山的時候不會以為吃東西不要錢吧”
薛簡對著燭光道“后來我做噩夢,常常因為你。”
江世安坐不住了,寫字問“我”
薛簡頷首,對他說“遇到你之前,年輕一輩的比較我從來沒有輸過。劍器大會之前,蓋世天才這樣的稱呼,本應當是屬于我的。”
“我太厲害,對不起啦。”江世安不客氣地、略帶得意地寫道。
薛簡勾唇輕微地笑了笑“周圍的所有人都在議論,無極門這樣一個沒聽過的門派,一個小門小戶養出來的孩子,怎么會有如此奇絕的天賦和劍術,我是襯托你光華熠熠的綠葉,是你連勝三人的最后一關,是江湖人常拿來對比、又連連搖頭的那道影子。”
“夸過頭了,好虛偽。”江世安道。
“我真是恨你啊。”薛簡嘆息著道,“我真是很討厭你。”
他說這話的神情很古怪、很微妙,江世安看不懂這是什么意思,道長似乎不是很高興,可還是笑了笑,好像這段并不愉快的體驗,也成為了某種不能割舍的東西。
江世安湊過去,歪頭看他,邊看邊寫“你不會背地里偷偷哭了吧”
不待薛簡回答,飛快追問“真的哭了嗎”
薛簡并不生氣,只是搖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