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長頷首,一板一眼地重復“無極。”
江世安沒料到他這么講“你報真名就行了,誰還會懷疑方寸觀的善心”
管事明顯呆愣了一下,這個“名字”在他的腦海中,漸漸與一個戴著斗笠、一身黑衣的江湖客重疊了。他記得那個人總是一身寒氣,萍蹤浪跡,居無定所。不管是什么天氣,每隔個月,他必然會出現在某個堂口,把被血浸透了的銀票和臟污的金銀玉石放到書案上。
各處的管事都認識他,卻沒有人見過他摘下斗笠。他曾經問過“無極一聽就是假名字,這是莫大善舉,就算不用我們幫您傳名造勢,說個本名,也不是壞事。”
對方朗聲一笑“我可怕嚇到管事。”
“迎來送往的江湖人那么多,誰會嚇破我們濟善堂的膽子”
他只是悠閑地簽了契“你們做點好事總是鬧得沸沸揚揚,我天生低調,不喜歡熱鬧,要是暴露了行蹤,會有數之不盡的追求者日夜兼程趕來,非要取我項上人頭不可。”
“難道無極先生是名列世家通緝令的奇人”
江世安搖了搖頭,說“還是像往常一樣,你們賑濟災民、開設義診的賬本需送我一份,下次我來這里取。”
管事拱手稱“是”。
他們保持著長久的合作關系。江世安送來錢財甚至贓款,有的是墳里刨的、有的是死人身上撿的,也有的是劫富濟貧,從采花大盜的老巢里搜刮出來的。
濟善堂不問原因,取了自己的那部分,剩下的一概清白處置,開設了善堂、粥鋪、義診,錢財去向都落在賬面上,等待江世安下次忽然現身,取走查看。
這樣的事情持續了多年,在聽到薛簡說出這兩個字時,管事忽然一驚,恍如隔世地想起無極先生已經很久沒有出現過了。
他計算好了錢財數目,面色恭謹起來,朝著修道人拱手躬身“請問貴人,無極閣下現今如何了,去年八月的賬簿蒙塵已久,他再不來,我們就要按規矩收起來了。”
薛簡道“拿給我吧。”
管事沒有答允,異常堅持“我們得等到他本人來才行。”
薛簡嘆了口氣,道“那便算了。請將這次的財物取向一樣記在賬本上,送往太平山。”
兩人簽了契,掌事躬身應答,在薛簡離開前抓緊問道“您用他的名字,想必相識。不知道那位閣下怎么樣了,是不是一切都好”
薛簡沉默不答,轉身離開,身后響起一聲“是出了事嗎”
道長腳步一頓,看了一眼旁邊無奈搖頭的江世安,回答道“他退隱江湖了。”
說罷便走了出去。
出了堂口,兩人遠遠地聽到管事長出了一口氣,念叨著什么“那就好”、“這樣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