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霧分散開,那個有著溫和微笑的男人從霧中走出,他依然穿著沒有扣上所有扣子白大褂,卡其色的高領毛衣讓人顯得更加柔和。
“好久不見,西西。”他如同每次見面時那樣說,也許是因為這一次西西莉亞并沒有慌張逃走,他夸獎道“你變得勇敢了,西西。這一次也許我們可以聊聊天。”
“可是,可是”西西莉亞小聲喃喃,眼淚正在不受控制的匯聚涌出,甚至讓她沒有辦法看清楚這個人的樣子。她想要讓聲音更加完整,可是喉嚨里像是塞了一塊石膏,僵硬腫脹又干澀,幾乎讓人無法發聲,她只能斷斷續續的小聲說話。西西莉亞握緊拳頭“可是我,我不認識你,我”
“我只是,遇到了一個自稱是我的醫生的人。”
這句話為什么會出口,西西莉亞覺得已經很難找到解釋。她不知道為什么會對這樣一個陌生人說這句話,但當這句話出口之后,西西莉亞感覺到不知從何時開始堆積的情感終于找到了宣泄口。她所有的委屈都有了去處。
“我,有一個女人,叫,叫我忘記了,但是她說她是我的醫生,她不是我的醫生不會逼迫我做出不喜歡的選擇,也不會把我故意引入兩難的境地,他,他永遠都不會傷害我,他才是我的醫生。”
眼淚,那么多的眼淚,混雜這洶涌的情感滾滾而下。她感到有人靠近自己,讓人想要逃跑,可是她卻動彈不得,最終只能任由這個陌生人輕輕攬住自己,撫摸她的后背,輕輕地拍打。
她聽見了一聲嘆息。西西莉亞心中更加難過了。她不明白為什么會這樣,但這樣嫻熟的動作,這讓人熟悉的安全感和依賴感,讓西西莉亞閉上了眼睛。
“好想我的醫生。”她說“羅曼醫生,我好想他,我好想見他,我好想他回來。”
她嚅嚅“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如果是隊長,他一定會做得更好的,應該留在那里的是我,在燃燒的迦勒底,在時間神殿”
錐刺感。
她的大腦,她的身體,她所有的感官瞬間被同時攫取,仿佛有人拿著巨大的鐵錘,正要把鐵質的楔子釘到她的身體當中去,痛苦讓她顫抖,讓她失聲。擁抱著她的人正在飛快地遠去,線性時間正在倒退,混沌如同潮水將人吞沒,那些漸漸鮮明的影響被拼命洗刷,直到再也不見。
西西莉亞拼命想要睜開眼睛,跨越時間的洪流,盡力、盡力、盡力向他伸出手去。
“別走”她抵抗著越發猛烈地痛苦“別扔下我,別走帶上我,帶上我”
醫生醫生
劇烈的痛苦迫使她從混沌當中蘇醒,她試圖在混沌當中找到蛛絲馬跡,然而能夠找到的只有痛苦的影子,其他一無所有。
汗水打濕了她的頭發和衣服,一切都變得潮濕,緊緊貼在她的身上,西西莉亞仿佛一只熟透的大蝦,為了躲避灼燙,顫抖著盡力蜷縮。
耳邊蓋過一切的嗡鳴聲正在漸漸減退,西西莉亞感受到自己的甚至正在恢復,她漸漸意識到這里不僅僅是她一個人。
有人正在輕輕地拍打她的后背,那個聲音正在指引她,跟隨他的頻率呼吸。
她盡力抬起頭,從還有重影的眼中努力辨識這個人。
一個青年人,強壯英俊,正在做出一些與他的神情和體型不相符的柔和動作。
西西莉亞認出了他。
是“騎士”不,等等。
她清淺而急促的呼吸,支撐的手臂有些顫抖,在試探著伸出手去時,西西莉亞看見了自己手背上的輸液管因為自己抬手的動作有點回血。
“騎士”沒有躲開,她冰涼的指尖最終落在了他的臉上。沒有攻擊性,連指甲都被修剪的圓潤的手指,輕輕的在他的臉上摩挲了。
那是光滑而溫暖的皮膚。沒有燒傷帶來的凹凸坑洼,沒有折磨帶來的痛苦和恥辱,他坦然的接受西西莉亞的撫摸,沒有偏過頭去,不因這樣的動作突然發怒或感到痛苦。
只是那動作太輕了,有點癢,杰森抓住了那只手,溫和但強硬的將她按了下去。
但西西莉亞不愿意就這樣躺下。
她突然之間失去了所有力氣,變得無比疲憊,支撐著她的手臂變得搖搖欲墜,如同一棵壓彎的樹,下一秒就會不堪重負的被折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