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兇狠,越是強勢,包裹在這些堅硬外殼下的東西就越是柔軟脆弱。
騎士已經不再像他們兩人初見時那樣敏感,那時他仿佛一只刺猬,所有意圖靠近他的,統統都會葬身于尖刺之下,現在他的刺似乎已經被軟化,安全感像溫水一樣包裹著他,就連騎士堅硬的盔甲也會出現一些被疑似幸福之物浸染的柔軟痕跡。
然而每當騎士感到危險,他便又會變成那個暴戾、乖張、手段鐵血的“無名從者”。
他總是用最兇狠的語氣說出最可怕的話,他暴躁,易怒,陰晴不定,言語刻薄,發生爭執會用上膛的槍頂住別人的大腿,詢問她選擇屈服還是截肢。流血和犧牲是他用來威脅他人的慣常手段,他會給人一個不能拒絕的理由,以此來逼迫對方妥協。
他總是用最堅定的態度展示出自己在掌控局面上有著不可動搖的地位,任何想要質疑這一點的人,他都要用最強硬的姿態回擊,從根源上去磨滅這份質疑哪怕這并不是質疑。
但面對御主時,騎士的扳機總是扣不下去的。
兩人在特異點時,旅程危機四伏險象環生,他們也會為了突破面臨的險境而產生不同的意見,當他們的意見發生激烈的不合,沖突升級,大家都動火的時候,騎士就會拔槍指向御主,期待用暴力在她的臉上畫出一些恐懼的符號,讓她低頭,讓她退讓,讓她變得柔軟。
御主從不屈服。最初的沉默隨著相處時間的增加變成了漸漸成為了據理力爭,到后來,就算槍口頂在胸口,她也毫無懼色。
氣到頭上,她會迎上去,自己去把那槍口從指著胸膛變成頂在額頭上,對著騎士吼“來啊,開槍,打死我讓我看看你是怎么變壞的”
兩雙燃燒著的眼睛交戰,誰也不肯后退一步,僵持下,總是騎士率先潰不成軍。
氣急敗壞時,他會將槍口移開幾寸后連續開槍,讓子彈的氣旋和余溫擦著御主的耳尖,斬斷她的幾根頭發,不知道是泄憤還是示威,當子彈打光,他會將槍扔到一邊,不再理會這個發瘋的女人。
無論幾次爭執都會這樣草草了事,第二天好像都能若無其事的見面,這件事情被默契的翻篇,問題也一起被擱置,等待下一次其他問題出現時,爆發更加激烈的爭執。
于是這一次,御主不打算讓騎士就這樣離開。
她上前抱住騎士的手臂。
西西莉亞“你不準走”
安度西亞斯追得越來越近,他們不能這樣粉飾太平下去了,問題堆得越久只會像滾雪球越滾越大,御主下定決心,今天一定要解決
騎士嗤笑“好,那到時候你去打魔神柱,我會在一旁為你加油叫好的。或者你去找一個愿意對你言聽計從的從者,和我解除契約。還是說,你想用令咒命令我成為你的傀儡”
西西莉亞氣急“你明知道我想說的不是這個”
騎士“但我想告訴你的就是這個”
這就是騎士。
他不相信愛,不相信信任,不相信柔軟和美好的任何東西,月光也會將他刺傷。他的心中有一場連綿不斷的陰雨,身處暴雨之中他抗拒任何靠近他的溫暖,哪怕偶爾光暈閃爍,即便是淋雨的人也想要探頭去看,他也要斬斷那一絲光芒,也斬斷心中依然渴求這光灑在他身上的自己。
離開我,離開我,不要靠近我,也不要愛我。
憎恨我,恐懼我,然后屈服于我。
他不相信有人能心甘情愿的低下頭顱,但他相信,恐懼和暴力總能讓所有人都屈下膝蓋。
他迫切的想要讓御主跪在他的面前,以此證明他的主張正確無誤,他的地位依然安全。但那雙膝蓋太倔強了,恐嚇不能讓它屈服,子彈也不能讓它屈服,它偶爾因暴力顫抖,但在顫抖中,它依然在向前靠近。
騎士無法真的扣下扳機,于是他總是落荒而逃,
但這一次,他被拉住了。
御主說“別想逃”
從者不至于撕不開一個人類,哪怕是御主,如果不使用令咒就無法和從者匹敵。但他卻因為不明原因方寸大亂,以至于竟然讓這個人類就這么纏了上來。
舍棄了魔術,舍棄了技巧,舍棄了人類聰明才智所能想到的一切方案,這場令人啼笑皆非的戰斗走勢開始變得不可捉摸。
他們兩個如同野獸,遵從本能互相拉扯彼此撕咬,你的牙齒咬住我的脖頸,我的爪子抓破你的后背。傷痕累累也不愿意認輸,勝負欲在奇怪的地方旺盛得不像樣子,仿佛呼吸都在彼此對抗,兩人都迫切得要讓對方首先屈服。
為什么不屈服為什么要反抗從者想要擰斷人類的脖頸易如反掌,他能感受到那可心臟蓬勃的跳動。這幅身軀正在因為不明原因而顫抖,但即便如此,她也不肯后退。
強勢與弱勢,從來不是恒定的。人類在身體強度的欠缺導致的劣勢,會用其他方面強勢的進攻彌補回來。
意志的比拼,御主不會輸給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