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殿下”
東宮之內,女官明霏輕輕推著伏在桌案上昏昏睡去的小娘子。桌案上還擺放著零星幾本未批閱完的奏折。
這小娘子約莫十七八歲,容色姝麗,五官精致,瞧著與尋常勛貴之家嬌養出來的女娘沒什么不同。
只是,她的手上布滿了習武落下的繭子,不復最初的白皙柔嫩,這正是她數年在外征戰留下的痕跡。
明霏見自家主君在睡夢中眉峰緊蹙,睡得并不安穩,她面上浮現出擔憂之色,搖晃著自家主君的力道不由加重了幾分。
自打小娘子被武皇立為儲君,一時風頭無二,這肩頭的擔子卻也比往日重了不少。
朝臣們看向小娘子的目光,亦由贊嘆欣賞變為了挑剔審視。
若小娘子還是那個“頗有太宗皇帝遺風”的太平公主,即便以公主之身領軍出征的行為略略出格了些,朝臣們也不是不能容忍。開國之時有平陽昭公主,本朝再來一個鎮國太平公主,又有何妨
可惜,先有武皇自立,改李唐國號為武周,而后,武皇又冒天下之大不韙,越過一眾兒子,立皇幼女鎮國太平公主為儲。
這便觸動了朝臣們最敏感的一根神經。
縱然李令月與兄長相比,資質更為出眾,又有赫赫戰功傍身,是下一代中最為出挑的皇嗣,朝臣們看李令月,仍然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在這等境況之下,李令月坐上儲君之位的難度可想而知。
明霏心知,自打被立為皇太女以來,自家主君很少能睡一個囫圇覺。
不是不心疼自家主君,不想讓自家主君多睡一會兒,只是,在自家主君穩坐皇儲之位前,她們不可有絲毫松懈。況且今日這事兒,是極為緊要之事,耽擱不得。
李令月被明霏喚醒時,眼中還蒙著一層水霧,賴賴唧唧地不想起來。
被她這樣瞅著,實在讓人很難硬下心腸拒絕她所求,連武皇陛下,也曾敗在她這招之下,將本打算分派給她的奏折減去了一部分。
見慣了這一幕的明霏卻不為所動,板起臉道“殿下,該起了,莫要誤了大軍出發的時辰。”
方才還有些懶散的李令月聞言,瞬間清醒了過來,由著明霏身后的小宮女為她洗漱更衣。
凈面之后,宮女們為她穿上的,并非雍容華貴的朝服,而是一副沉甸甸的鎧甲。
日前,吐蕃開始頻頻擾邊,武皇命李令月領兵前去給他們一個教訓。
這是李令月被立為皇儲之后所打的第一仗,自然要贏得漂亮。
今日便是大軍出發的日子,武皇會率領文武百官親自為李令月送行。
李令月興許私底下有些愛偷懶,但在正事上,她從不含糊。
換下華麗羅裙,披上戰甲的李令月,周身無端端多了一絲肅殺之氣,便連方才那雙被水霧所籠罩的明眸,都變得犀利了起來。
到底是曾上過戰場,于萬軍之中斬落敵人頭顱的將領,只換了一身裝束,便足以震懾眾人。
李令月向前走了幾步,沐浴在清晨的曦光之中,身上的甲片,折射出冷厲的光芒。
周圍的宮女們都低垂著眼眸,不敢直視這樣的李令月。
明霏瞧著這樣的李令月,一種自豪感油然而生。
這便是她的主君,是她下定決心要誓死追隨之人。
進宮前的日子,于明霏而言黑暗得看不到一丁點希望,然而跟著李令月,明霏卻能看到無限的光明。
“孤不在東宮的日子里,便煩勞你守家了。”李令月對明霏道“這東宮,還有宮外的公主府,都需你操持。此事唯有交給你,孤才放心。”
李令月戍邊已有數年,武皇早早便在宮外為她建了公主府。后來,她被立為太女,這公主府也未曾收回,仍由李令月派人打理著。
明霏鄭重道“殿下放心,奴定為殿下守好后方。”
明霏是自幼與李令月一道長大的,她的能力與忠心,李令月自然信得過。
李令月與明霏的淵源并不僅止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