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失去了疼愛她的阿耶李治,一向慈愛的阿娘露出了在她跟前不曾展露過的狠戾。
武后沒有遵照李治的遺囑,立李弘為帝,自己垂簾聽政,而是選擇自己走到幕前,親自登上皇位。
大臣與李唐宗室自然不答應,反對者前仆后繼,很快,一波又一波的鮮血染紅了大明宮外的地。
李弘為大臣與宗室們求情,卻被武皇狠狠訓斥,令其閉門思過。
那幾日,宮里宮外風聲鶴唳,眾人一個個都小心翼翼的,生怕這把火燒到自己身上。
這把火,自然也燒到了李令月的身邊。
宮中許多老面孔消失了,又有一些新面孔悄無聲息地冒了出來。
有個侍奉花草的小宮女,最是愛笑,有一雙巧手,擅長編些草螞蚱,草籃子之類的小玩意兒。
李令月隔一陣子便要去找她,看她有沒有什么新的作品。
可這次去,周圍的人卻告訴她,那個愛笑的小宮女,在武皇經過之時不慎觸怒了武皇,命喪黃泉。
李令月蹬蹬蹬跑到了武皇宮門前。其實,她也不知道自己見了武皇之后,想說什么,能說什么。她只知道,自己已經有大半個月未曾見過阿娘了。
也許,那時的她只是急于求證什么。
武皇在見到李令月之后,并沒有像往日一樣,將她抱在懷中,而是對著她身邊伺候的人大發雷霆。
“朕與先帝信任你們,才將太平公主托付給你們。你們就由著公主這樣到處亂跑嗎”
盡管她與長子已勢同水火,但她不愿讓天真而懵懂的小女兒,過早接觸這些斗爭,這也是一種對小女兒的變相保護。
那次之后,李令月身邊的人都挨了罰,李令月也被囑咐了一聲“近期不可隨意外出”,而后被武皇身邊的人客客氣氣地“請”回了宮中。
年幼的李令月露出了與年齡不相符的深沉,獨自在書房呆了很久。
那是她第一次意識到,她穿的,并非正史大唐,而是一個平行世界,又興許,她穿的,是一本以大唐為背景的小說。
那也是她第一次意識到,若她只在武皇面前當個乖巧可愛的小女兒,那么一旦遇到大事,武皇便只會視她為尋常孩童,用強硬的方式來保護她,不會考慮她的想法,不會過問她的意見,甚至連她的知情權都會一并剝奪。
阿娘是她的母親,更是如今的女皇,野心勃勃,劍指天下。
與名正言順繼位的阿耶不同,阿娘想要坐穩這皇位,將反對她的聲音盡數壓下,需要更殘忍的手段,更狠的心。
李令月想躺平,想安安穩穩地過日子,做個無憂無慮的小公主,可真的做得到嗎
風雨飄搖之中,又有誰能獨善其身
李令月透過窗欞望入那片沉寂的暗夜,似是下定了某種決心。
李治離世的次年,武皇正式更改國號為武周,此舉在朝中又引起了一陣軒然大波。
武皇雖參政多年,在朝堂之中到底根基不夠深厚,沒有足夠多的死忠黨。許多大臣愿意聽從大唐皇后武氏的差遣,卻不愿意見到武皇將國號給改掉。
最終,武皇不得不后退一步,仍舊立李弘為太子,言明待李弘繼位之時,重新將武周國號改回李唐。
此舉總算是安撫住了一批大臣,武皇與朝中大臣之間,暫時達成了平衡。
然而,誰都知曉,這平衡極為脆弱,隨時都有可能被打破。
李弘當了李唐的太子,又當武周的太子,如今,他的地位不可謂不尷尬。
武皇鐵血的手腕與強硬的做派,同樣令崇尚儒道的李弘很是不滿。
近幾日,守在門外的宮人總能聽到武皇與太子之間爆發的激烈爭吵。
他們已學會裝聾作啞了。
在這宮里頭,若不知何時該明白,何時該糊涂,是活不長久的。
對于這些,李令月只做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