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教習,您喚我來”頭一回獨自一人到教習的內室來,尹紓俯首跪坐,眉眼低垂。
馮英倚在琴邊,神色平和,讓她不必多禮,屏退了身旁侍女,才緩緩道“喚你來,是有事告知于你。”
被馮教習單獨傳喚的緊張,不亞于學生時代一人獨自被班主任叫去辦公室,其他人尹紓不知道,但她自己,可是能在去辦公室的那段路上,就想出八百種傳喚的可能包括但不限于做操偷懶、上課說小話這類事。
她悄悄屏氣凝神,想知道馮教習究竟要說什么,如今尹紓滿腦子都是怎么盡快離開舞樂班子,對馮教習,除了感激,也有許多說不出的復雜情緒。
“三日后,我應邀要去一家貴人府上彈琴,隨行需要一位小琴童,不知你可愿隨我”
尹紓眨巴眨巴眼,這就相當于跟老師出外差不考慮其他的話,她自然是愿意的。
可馮教習為什么要選她舞樂班子的樂師身邊就配備了好幾個琴童。
尹紓抬眸望向教習,澄澈的眼神中帶著顯而易見的疑惑。
馮英沒有故弄玄虛,她緩緩撥動著三兩根琴弦,言語直白“你有疑慮很正常。這回請我的人家,身份特殊,并不是趙國普通的勛貴,不過你也不需要知道多么具體。因此,隨我一同去的,必須是知進退懂分寸,不會出錯的孩子,明白嗎”
此去獻琴雖有為難我之意,但未免不是個機會。希望這孩子能把握住。
尹紓心頭顫動,隱約察覺到,似乎這家府上的人物與馮教習關系匪淺,且這次邀請,并非懷揣善意。
馮教習是以舞藝為最盛,大多數舞女的琴技只能算是一般,包括馮英。
機會尹紓猛地抬頭望向馮氏,只見她眸光溫緩,又似乎帶著洞察一切的笑意。
她不敢再對視,只輕輕應下“但憑教習吩咐。”
至于從前沒做過琴童這樣的廢話就不必再多言了,無論馮教習出于什么目的,她想幫她一把,尹紓就該默默承了這份情。
馮英嘴角微抿,示意尹紓可以離開。
果然沒看錯,是個知事的。
之后的幾天,尹紓一如往常地練舞、休息、吃飯,三兩天與瑯畫見一次面說說近況。
瑯畫在老夫人院里的差事也漸漸多了起來,對一個侍女來說,也算是被看重的象征。
有幾回,到嘴邊的話,尹紓還是沒說出來。她很感激能遇到瑯畫這樣的朋友,可她畢竟不是原主,也不可能真的繼續在公孫府里待著做舞女。
前途未卜,對瑯畫來說,什么都不知道地安安心心在老夫人身邊侍奉,已是很好的出路了。
很快到了馮教習與她約定的時間,有人提前給尹紓送了琴童要穿的衣服,和平日練舞的衣裳還是頗有些不一樣,是上衣下裳的樣式,很便于出行、
尹紓解開頭發,隨意扎了兩個小辮子在胸前,她很喜歡今天的造型。
臨了出門,尹紓猶豫再三,還是將辣辣粉和折疊透視鏡都塞在了隨身的內袋里,實在不放心放在屋子里。
哎,什么時候給她一個無限空間的大口袋就行了。現在老天爺給她送了兩三個,那等二十個三十個東西來了,總不能每次都背在身上。
尹紓一邊放飛自我地暢想著,一邊往府院后門去。
舞樂班子的人,說起來地位比一般婢子好些,卻十足是到不了前院臺面的,只能從一條特別辟出的小道繞到府院后門出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