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道了聲佛號,住持單手行禮,神色似有驚訝。
“老衲見天有異相,找尋過來,不曾想竟是在此遇見了王爺”
說到最后,語氣越發地輕悄,目光落在岑硯身上,不斷逡巡。
岑硯倒還平靜,“住持可是看出了什么”
大慈寺雖不是皇寺,但一應高僧,卜卦測字都十分精準,深受上京平民貴族的喜愛,香火素來絡繹不絕。
住持又瞧了岑硯一陣,忽道“不知王爺供于香案前的東西可拿走,心結可解”
“不曾。”
住持笑了起來,發白須長,一派和藹,“異星入世,老衲觀之與王爺有緣,或為王爺之福星。”
又看著岑硯掐指幾算,緩聲道,“早前斷過王爺子緣單薄,如有,僅有一子,若得遇,還望王爺深思。”
“阿彌陀佛。”
在家歇了一日,次日莊冬卿仍舊帶著六福出門。
天氣漸漸熱了,走動間也不再凍手凍腳。
又兩日,禮部扣留的官員增多,流言蜚語開始在坊間茶肆漸起。
莊冬卿面上不聽,照樣地玩,但其實對他還是有影響,晚上翻來覆去的,有些睡不著了,抄家滅門的大事,哪怕再提早知曉,臨到跟前,到底不可能完全的無動于衷。
畢竟,他自己也在這個死局里。
隔天,早朝皇帝大怒,當庭申斥太子太傅,勒令太子禁足于東宮。
震動朝野的科舉舞弊案,正式浮水。
連著數日的風言風語得以落實,午時一過,刑部都察院大理寺俱都出動,官差走訪于數座宅院、客棧之間,帶走了參與此次春闈的不少考生。
當然,也來了莊家。
門口喧鬧聲響起,間或著不少刀槍相擊聲,院子里莊冬卿聽得真真的,手攥拳,手心汗濕。
三位少爺都被叫了出去,官爺一看手上的名單,視線在大少爺和莊冬卿之間一掃,那一刻,莊冬卿心跳得快要飛出來。
沒帶走莊冬卿,但是帶走了大少爺。
快速,簡潔,粗暴。
全程不超過十分鐘。
但人押走,官差也跟著離開后,莊冬卿一動,才發現自己腿都是軟的。
生在現代社會,還是最安全的國度,確實沒怎么見過如此明火執仗的陣勢。
夫人和三少爺卻是不可置信,慘白著臉追了出去。
下人們都瞧著,莊冬卿哪怕慢了一拍,還是被形勢裹挾著,跟了出去。
夫人憤憤地與官差理論,都說官大一級壓死人,夫人身份高貴,族親中高官顯貴亦是不少,據理力爭之下,官差漸漸被說得有些頭冒冷汗。
夫人以身相護,堅決不讓人帶走大少爺,官差無法,又不愿對貴人動粗,相持不下間,去門外搬了救兵。
莊冬卿意外見到了岑硯。
和春日宴上的富貴閑人不同,此次對方肅著一張臉,腰間佩劍,身著公服,氣勢煊赫得讓人不敢直視。
至少莊冬卿低了低頭,吞咽了下。
緊張。
岑硯也不對夫人動粗,講理。
但聽上去,其實是有些咄咄逼人的。
拿了大少爺的謄抄考卷,請夫人移步,也不管人多人少,當場質問,一句跟著一句,并不多看考卷,彷佛枝節都記于腦海之中,數個銜接奇怪的詞匯之下,大少爺先慌了神,眼神飄忽,露了怯。
莊冬卿“”
本以為莊家是被牽連進去的,眼下瞧著,竟不完全是。
古代科考,考官漏題,有一方法被稱為“通關節“。
考官率先給考生一個或數個約定好的暗號,這些暗號多是不那么常用的詞語或詩句,讓考生在科舉時,將其插入文章之中,方便考官閱卷時辨別。
岑硯審問的詞匯詩句,便是所謂的暗號。
“既然忘了當日答題的思路,那大少爺便跟我們走一趟,好好想想吧。”
大少爺答不上,夫人已是方寸大亂,聽得岑硯發話,被心腹媽媽扶著,還想說些什么。
被岑硯一個眼神定在原地,“如若夫人還要阻攔,那本王只有將夫人一道帶走了。”
夫人一滯。
岑硯揮手,“帶走”
大少爺旋即被強押出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