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悟空凝神細聽,心下卻暗道“這琴音雖是好聽,起手卻太慢,若我現在就硬闖,師姊豈不是擋我不住”
正是這一動念,琴聲忽地一變,剎那間如鳴泉飛濺,又似珠落玉盤,孫悟空不由得心下微頓,一下子被這妙音吸引,剎那間呼吸心跳便都與之合拍,竟有些不能回神。只聽琴音細奏,越來越快,孫悟空心頭砰砰直跳,但覺神煩意亂,身上煩熱,連靜立都難,直想走動松快松快,此念一起,便再也收攝不住,恨不得立時撒足狂奔才好。
他到底是個修道的種子,剛一抬腳,立時驚覺,暗道“不好這怎地卻像是陰魔來襲的光景若是再聽下去,保不齊就要走火入魔了”急忙暗運玄功,收束心神,一邊想要去堵住雙耳,誰料他不運功還好,剛一運功,還未伸手,琴音又變,轉眼間鏗鏘激越,裂石穿云,震得人思緒大亂,更談不上抱元守一,孫悟空心弦一顫,由不得意動神搖,就要在原地手舞足蹈起來
這時庭中樹木繁枝亂舞,風中隱有金石之聲,孫悟空靈臺忽生一絲警兆,心念剛轉,便覺空中一股無形勁氣迫近他心中凜然,明知該往后撤,無奈受琴聲干擾,手足不能自主,動作總要慢上一拍,耳聽得嘯聲逼至,他猛地一咬舌尖,足下一點,將跟前石桌面踩翻,順勢踢至半空中,但聽“咔”地一聲,厚厚的石板桌面瞬間攔腰斷為兩截,轟然往兩旁飛散
孫悟空吃了一驚,腦海中忽地警鈴大作,想也不想就地撲倒往側邊一滾,“嗤”地一下碎石飛濺,他方才站立的青石板也緊跟著整塊斷開
孫悟空又是驚訝又是懊惱,以他的本事,那勁氣所成的風刃雖是有質無形,卻也不是不能對付,但他生就好動的特性,修習靜功十分不易,這琴聲正是克制他這個短處。這兩下同時攻來,遮蔽聽力就難躲風刃,可若是繼續聽琴,攪動心緒,他一身功夫也就難施展了。
孫悟空自來在武技上天賦奇高,學的又都是頂尖絕技,自以為從無敗績,就是同門中也有兼修法術的,也不是應付不了,沒想到眼下卻被法術制得落入下風。他卻不知黛玉得祖師真傳,專修法術一途,道力高深,自然不可同日而語。
他一時間也想不出破解之法,真個是又羞又惱,想起黛玉前言,果然后悔,心道“若由我先起手,斷不至如此這樣拖下去勝負難料,還是速戰速決的好。”
這時琴聲已轉為平和,清泠悅耳,不再有那股牽動心神之力,風息樹止,惟有片片花瓣宛轉墜落,孫悟空心中一松,微一凝神,揚聲道“我要過來了師姊當心”
黛玉并不言語,素手撥弦,錚錚數聲,聊作應答。
音聲未落,孫悟空已輕輕躍起,幾個閃身便搶至窗前丈許,眼看就要登堂入室,忽地一陣清風吹來,枝頭杏花從他頭上洋洋灑灑飄落。孫悟空也不在意,剛要抬腿,陡然臉上一涼,跟著微微刺痛,伸手一摸,指掌間全是沾血的毫毛,原來悄無聲息間他臉上已平添了數道傷口
孫悟空心中一跳,真個是始料未及。他雖修為尚淺,還不到金剛不破之身,但也絕不會為尋常刀劍所傷,怎地會莫名其妙被傷到見血正是不解時,又聽嗤嗤幾聲細響,只見花瓣飄過之處,身上衣物紛紛裂開細小破口,這才知道那些不起眼的柔軟花瓣竟變得比刀劍還要鋒銳,也像刀劍一樣暗藏殺機。
孫悟空心下大駭,須知花瓣雖小,數量卻多,一陣風吹來,說不準會便從哪處飄落,眼看又一陣繽紛花雨灑下,他再不敢靠近,立地一個擰身后撤,彈開幾丈遠,望著隨風輕飏的花瓣束手無策,心想“怪不得師姊不懼硬闖,此時過去,豈不是自投羅網這些花瓣飄然無著力之處,若是用掌風掃開,必有另一處卷上,這又怎么避得開”思來想去,頃刻間真不知如何是好,忍不住叫道“師姊,這又是個什么法術恁地難辦”
黛玉知他為難,更不回答,嘴角微翹,道“你怎么什么都要問個名字想要知道的話,你過來,我告訴你呀。”
孫悟空吃她揶揄,臊得面皮發燙,嘴上仍不肯服輸,道“我雖不過去,也不必勞駕師姊過來,如此兩相便宜,豈不是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