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春看著他認真垂下的眼睫,暗道他這眼尾長得真是好,微微上挑,顯得凌厲又有少年氣,若不是知道他今年二十四,她一定會以為他與自己同歲。
她偷看到出了神,沒料到傅恒將紗布繞過最后一圈時忽然抬眼,兩人的視線撞了個正著。
“多謝大人”她連忙挪開目光,在傅恒處理完最后一點紗布后收回手。
這下迎春四指指尖被纏在一起,笨拙得很,沒法拿筷子吃飯了。她懵懵地望向傅恒,后者輕易拿起吉祥云紋木筷,夾了一塊魚片。
迎春臉頰霎時泛紅,然后就見他自顧自將魚片送到了嘴里。
“繡橘,伺候夫人用膳。”
原來不是要喂她迎春松了口氣,同時心里卻不知為何,又隱隱泛上一縷失落。
繡橘的失落比她明顯得多,但見傅恒絲毫也無親自照顧迎春的意思,也不敢執意違背命令,上前為迎春執起筷子。
這是迎春第一次與傅恒一同用膳,眼下看來,富察家用膳的規矩不似賈府那般多,侍衛寂寬也能與主家同桌吃飯。然而席間無聲,杯碟講究,絲毫也不散漫。
府上廚子做菜色香味俱全,傅恒的重點卻不在唇舌之饗,他只注重填飽肚子的效率。迎春看著他一絲不茍且井然有序地攝入魚片青菜、糯米飯、豆腐湯,在她吃到一半的時候就要了茶漱口。
一家之主飯畢,迎春回想著在賈府時的規矩,學著伺候人的媳婦樣子,也站起了身。
“你繼續吃。”傅恒壓住她削肩,不由分說讓她坐回椅子上,“我出去一趟,很快回來。”
飯后小廝撤走殘羹,繡橘隨即將玲瓏棋盤擺好,兩盤黑白分明的棋子分置兩邊。
迎春心里此時已靜了下來。
說來也怪,被燙傷時,她滿腦子還是孫紹祖那些誅心之言;但在傅恒為她包好傷處后,她卻仿佛被清空了所有雜念,什么前世、什么孫家都想不起來了。
她現在是富察府的夫人。她要做好傅恒的妻子,這才是重中之重。
迎春盤腿閑坐,左手執棋,輕笑著讓對面的繡橘執黑先下三子。
繡橘也笑道“夫人再寬宏些罷,多讓我兩子。”她一面說,一面眼疾手快在盤上搶先擺了九個子。
迎春放她先行,慢悠悠地在中心落子,下了不過二十個來回,就逼得繡橘頓足長考;等小廝又進來添爐內的炭火時,繡橘已經被她殺得落花流水了。
“這局我輸了,咱們重來,重來。”棋盤上敗局已定,繡橘說著就要收走棋子,卻聽門口傳來淡淡的一句“繼續走立位,攔她小尖。”
迎春與繡橘齊齊抬頭,原來傅恒的“很快回來”不是空話,他當真如此之快就回了家。
繡橘識趣地從迎春對面起身,傅恒朝她一點頭,踱步過來坐下,拈起一顆黑棋,眼中是毫不掩飾的興味。
“冒昧打擾。”他掂了掂那顆棋子,說道,“若不介意,我倒想接著下這盤殘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