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正這么毫無邊際的想著,耳邊就傳來了一聲輕輕的杯盞落桌的聲音。
廣薇下意識挺直背脊。
她知道周銘要說些什么。
但周銘只是看著桌上自己的手指,病房里安靜許久,就在廣薇都以為他只是放下水杯思索事情時,周銘的聲音突然響起。
“廣薇,我記得你和秦衍是同一批去前線的對吧”
廣薇立刻點頭如搗蒜。
“是是是,我一開始是文職。”
“我知道,我記得你。”
壽命的悠長讓人類在進入成年以后,容貌變化極為緩慢,更是有無數方式可以減緩掩飾外觀上的衰老。
但周銘眼底永遠有長久手握生殺予奪權柄所帶來的壓迫感。
秦衍在大家族里習慣了,不覺得有什么,甚至還能準確地察覺到周銘偶爾的心虛讓步。但廣薇不行,她也就是個比多數人強上那么一點的普通軍官而已。
廣薇雙腿都下意識地并攏在一起。
周銘的手指一下一下在杯壁上敲擊,“秦衍身邊,難道就沒有一個走的近的人嗎”
廣薇當然不會覺得這個走的近是只友情。
她吞了口唾沫,慫,但堅定地搖頭。
周銘與她對視兩秒,輕輕嘆了口氣,仿佛被凍住的臉上終于出現了一絲非常符合秦衍所謂“惱羞成怒”的神情。
有些事情,他們這些軍部的人都清楚。
戰時,前方就是猙獰可怖的蟲族,法律道德在這些星際異種面前半點用都沒有,有用的只有武器和自己。
一場仗打下來,腎上腺素急速分泌,腺體突突跳動,再加上心底的恐懼與劫后余生,aha去戰線后找個“特殊場合”撫慰發泄是極為常見的事。
特別是按照年齡,軍隊中絕大多數都是未婚aha和beta,沒有家庭,找起人來更是一點束縛都沒有。
軍隊一駐扎就是年,為防特殊疾病,談戀愛發展長期性關系更是屢見不鮮。
軍隊內因此達成的婚姻甚至都有著高占比。
廣薇小聲替秦衍說話。
“閣下,我覺得是這樣。您看,咱們現在社會開放程度已經非常高了,少將所在的圈子,對吧,您也知道。他們權貴家族亂來起來,都沒眼看的。但即便如此,少將還堅持為您守節。”
上梁不正下梁歪,周銘心想他今天算是明白這個詞的意思了。
廣薇越說越小聲,但是慫當中帶著不顧死活的勇往直前。
“總之就是,您要不就考慮考慮少將吧。秦家有錢,少將也前途寬廣,還、還一往情深。”
“所以他不應該和一個或許是半人半蟲的怪物在一起。”
廣薇在猶豫要不要把基因優秀器大活好八個字說出來,玷污上將閣下耳朵的時候,聽見了周銘冷淡清晰的聲音。
廣薇一激靈,瞪大眼睛看向周銘。
他坐在那里。
在無數文件中,周銘這個名字和帝國最后防線并列。在無數報道中,他是眾望所歸的軍部下一任掌權人。
但這樣一個人
在這里,用平靜認真到宛如在交代工作的語氣,說自己是個半人半蟲的怪物。
門口傳來提示音。
廣薇全身僵硬,甚至都沒有意識到耳邊傳來的聲音是送餐到達的提示音。只覺腦中嗡嗡作響,全是雜亂的雪花點。
周銘悠然起身,取了餐,回來打開袋子放在桌上。廣薇看著他拆開環保包裝,將里面的飯菜一盒一盒拿出,才意識到這些事應該是自己來說。
廣薇惶然回過神,扶著椅子站起身。但周銘已經把所有東西都拿出來了,她張了張嘴又閉上,不知道自己到底應該說什么。
“不用這么驚訝,該知道的你不都已經知道了嗎”
可她從來沒有敢往那方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