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這日,慕廣寒也是有些精神不濟、頭痛不斷。但至少還在可以忍耐的邊緣。加身這夜運氣好,竟遇上了一家有火炕的驛站,不用像在破廟里一般守著火堆瑟瑟發抖。
床就一張。
挺大的,慕廣寒其實不介意跟侍衛共享。
但楚丹樨只是一如既往地沉默,抱著劍一言不發靠在床邊。
“”
夜深。
雖說沒有以前那么痛了,但到底還是痛。慕廣寒昏昏沉沉睡不著,腦子里始終都是松陵江對岸,那明滅的紅色燈火。
實在惱人。
明明從他離開西涼的那一日,就什么都結束了、封存了。
分開既陌路。
你死我活指日可待。
這是再多的叮囑纏綿,再酸澀的難舍難分,再華貴繁多的禮物,再溫暖的記憶過往,也不會改變的事實。
如今,燕王在北幽步步得勝,一個月有余就鯨吞半壁。
這非常不符合南越利益。
慕廣寒對西涼與北幽戰局最好的期待,始終是兩邊僵持、有來有回,曠日持久地互相消耗。等到兩敗俱傷,南越直接連同東澤一波吞下殘局。
紛爭就結束了。
天下太平。
可介于眼下事實,北幽明顯沒有足夠的實力牽制西涼入消耗戰。
那他當然寧可北幽在此狠狠算計得逞,讓西涼全軍覆沒,也不能讓西涼一路越戰越勇推平北幽,轉頭成為南越的心腹大患。
所以
燕王不能怪他,明明兩人好過一場,卻狠心見死不救。
好在真到紛爭結束,天下太平,他也活不了。到時候陰曹地府,指不定還能再相見。
燕止一貫瀟灑,希望不會太恨他。
隔日,慕廣寒清早占卜之后,繼續東行。
干干凈凈把對岸松陵眾城拋之腦后,一整天都沒再想起過
燕王。
可偏偏那晚又是十五,全身傷痕痛得厲害,半昏半睡的沉沉黑暗中,一些本該忘卻的觸感再度反撲。
他又回到了西涼水祭塔下。
那夜也是十五,但可能是月光照不到幽暗的塔底,又或許是燕王身上太過炙熱滾燙,總之昏昏沉沉沒有那么痛。
加之燕止始終把他抱在懷里,指尖撫過他撕裂的傷口
燕王好像還,咳,低低哼了一首哄他入睡的西涼歌謠。
燕王哼歌,話本都不敢寫。
呵。
慕廣寒隱約記得,在昏昏沉沉掉入夢境之前,他一直都在告誡自己,要努力剎住滿腦子不該有的的所思畢竟,再多念想,也是徒勞。
再多念想,亦不會去救他。
那又何必再想。
好在夢境,終與燕王無關。
慕廣寒這次夢見的,又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了。六七年前他離開隨州,去南越完婚。
彼時南越并不太平。
如今的寧皖州,正被南方的混蠻部族傾占,時不時就對燒殺搶掠騷擾百姓,南越女王很是頭疼。
慕廣寒到了南越之后,便為女王出謀劃策,還親自帶兵上陣南下平叛。
戰場混亂,他遇上了兩方求援。
一邊是同他有婚約的南越小世子,另一邊則是南越世子的兄長大司祭顧冕旒。
出發前,南越女王央求他務必去救小世子。
但慕廣寒縱觀整個戰局
分明顧冕旒所在之處,才是真正左右戰局的要害之地、決不能丟。而未婚夫哪怕他不去救,多半也會安全。敵軍只要不瘋,多半會棄小世子不顧,而全力攻擊顧冕旒。
最后慕廣寒三思之下,頂著壓力,還是去了顧冕旒那邊。
事實證明,他的判斷是精準的,果然敵軍主力都在顧冕旒處。援軍一到,直接戰局一改,南越大勝。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