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簌簌落,卻沒有遮蔽大半輪月亮清輝。那月色浸染,給潔白的雪原披上一層銀裝,每一片雪晶都如星鉆一般閃爍著晶瑩剔透的光芒。就連雪地上千瘡百孔的腳印,都被月光映照得清晰可辨。
血花飛濺。
在一片朦朧的月色白霜里,點點飄蕩,像是一朵朵盛開的紅梅。
隘口最前處,也正好是窄處,除了燕王五人,還有西涼精銳十余。剩下士兵,則都在慕廣寒身邊手持武器待命。
事實證明,燕王這回雖是碰巧捉了月華城主,倒也正好物盡其用
有城主在后面坐鎮,井井有條地指揮士兵輪換替補,燕王正好可以全心全意與他的四大猛將在一起充當前線戰斗力。
故人云,有猛將者,百萬軍中取敵首級,猶如探囊取物。
月下此刻,就是此種畫卷。
血花點點,幾乎頃刻之間,尸山血海堆疊起來。
縱然敵軍山呼海嘯地涌入峽谷。可隊伍的最前方,卻始終是異常安靜。
因為恐懼。
這已經不是慕廣寒第一次看到,西涼軍僅僅通過單純殺戮營造出的恐懼氛圍,直接摧毀對面全部士氣。
在敵軍眼里的不可置信中,他也又一次想起宛城那夜,他曾經也身臨其境,感受那種撲面而來、幾近絕望的恐懼。
一年不見的西涼軍,又更加驍勇強悍了。
無論是壓迫力還是兇殘程度,都比上次遇見數倍有余。
寒風呼嘯,血腥味帶著溫熱。
一陣單方面毫無懸念的殺戮之后,何常祺長刀染血,在雪地里沾著尸身血水,于地上畫了一條長長的線。
“過線者死。”
他抬起眼,原本俊美無鑄的臉龐被畫成雄獅的油彩盡數覆蓋。還沾染著血,只顯得非人而兇殘。
隨即他笑了。
笑得仿佛地獄兇神“不怕死就一起上來啊
”
華都古祭塔。
高塔頂端,烏鴉飛舞。
姜郁時望著紫晶球內橫尸遍野,眸光陰暗幽深。片刻后,卻又輕笑了一聲
西涼這群人多半是瘋了。以為占著隘口,猛將在側,殺了幾十幾百個,就能持續抵擋他后續源源不斷、正在向他那處進發的數十萬大軍
笑話。
偏偏他所在的高塔之外,也有人正瘋得不清。
朝中臣子嗚呼哀哉,跪倒一片,正在鬼叫。晏子夕正帶天子禁衛軍,守在塔下高臺之上手持長臉臉色通紅“你們什么意思,要謀反嗎”
“陛下,臣等絕無此意,臣等是憂心忡忡,為社稷之憂,死命以諫啊”
“姜郁時雖為大夏江山盡忠,但近來實是急功近利、窮兵黷武,只怕長久誤國害民啊啊陛下”
“陛下,兵者國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國師用兵孤注一擲、難以長遠,臣等謹以微軀,忠心執言,望陛下當明鑒高臨,勿拒忠言于朝堂之外啊”
“陛下,此次數萬大軍乃國之根本。萬一有去無回,陛下啊”
吵。
吵得人頭疼。
姜郁時一陣煩躁,只可惜全部力氣都在努力維持著紫晶鏡運轉,否則只怕早從塔頂扔一個落雷下去,讓那些酸腐老臣永遠閉嘴。
塔下,晏子夕口干舌燥“眾位愛卿,我北幽幾十萬大軍,已將西涼區區百人圍得水泄不通。那燕王內無埋伏,外無增援,乃是千載難逢的良機”
此情此景,理論無用。面對下面七嘴八舌的求告,身邊一白衣祭司女子直直上前
“你們一群朝中腐儒蠹蟲,國師勝利在望,何以在此泄己方銳氣,漲對方威風是一個個被西涼王嚇破了膽,還是早已私底下接受了西涼的賄賂招降”
“冤、冤枉啊”
“陛下,之前國師一意孤行,與那南越王平原一戰時,我軍何等損失慘重猶在眼前,那些將士還尸骨未寒、熱血未干,陛下啊”
吵死了
高塔之上,姜郁時胸口血水再度翻騰。
南越之戰,他的確責無旁貸。怪復出以后百廢待興、精力有限,沒有足夠精力處處周全。更怪他輕敵,沒想到當年那個癡愚、好騙,被他算計得團團轉南越小子,六年以后竟也學會了臥薪嘗膽,險些害他全盤皆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