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與越大越不乖的小黑貓不同,懷曦越大,卻越是出落得脫胎換骨般地俊朗瀟灑、氣質不凡。
十八歲那年,他靠著劍術卓絕,在月華城演武大會上拔得頭籌。詩文法術更是不凡,成功選上了成了月華宮下任掌事。模樣更出落得月華城人盡皆知的英俊倜儻,再也沒人會說他是城主從時空亂流里撿回的來歷不明的丑八怪了。
反而出現謠傳,他應該是什么遺落在民間的天潢貴胄、絕世謫仙。大家茶余飯后還會討論他十八歲就出落得這般引人注目,真不知等二十歲、二十五歲時,又會變得多么光彩照人。
十八歲的懷曦,亦對將來的自己滿懷期待。
每天花蝴蝶一樣在楚郁面前晃,像是織好了網的小獵手,志得意滿地等著有朝一日他陷落是啊。他不就相信等他以后更大了,更迷人了,楚郁還能兩眼空空,只把他當做小孩子、當做弟弟看待。
然而。
變故降臨得太過突然。
寂滅之月霧瘴天火,而懷曦一直被保護得太好,什么都不知道。
后面的記憶支離破碎。
一會兒是他發瘋地含淚對楚郁怒吼“為什么不告訴我”
一會兒,又是他長跪在天子面前,一遍一遍磕頭哀求,血流滿地。可換來的只有漫長而冰冷的沉默。
下一個場景,漆黑的夜空之上,猩紅的月亮滴著血,背后天幕被劃開四分五裂的猙獰傷疤,像是一條睜大眼睛的猙獰古龍。華都古祭塔周圍電閃雷鳴,聲音震耳欲聾帶得千里之外飛沙走石,就連祭塔的白玉磚都被震碎出道道裂紋。結界外強風疾雨,皇室眾臣肅穆立在祭塔邊,像是一群無聲的塑像。
年輕的天子一身明黃朝服,向素白的楚郁伸出手去。
月下,兩人的背影孤冷又堅定。就這么如同月華城無盡輪回里所書寫的那樣,天子牽著城主的手,在天崩地裂、煉獄熔巖之中,走上高高的古祭塔。
“不不要”
懷曦聲嘶力竭、雙目赤紅,掙脫眾人的束縛,奮不顧身地向前沖去“阿楚哥哥”
無數電閃雷鳴,如巨龍一般纏繞包裹著古祭塔。懷曦明明從小最怕雷電,這一刻卻義無反顧地沖進結界。
雷電轟鳴,瞬間就淹沒了他的嘶吼與哭喊,他竭力追逐那身影,楚郁卻始終沒有回頭。淚水與雨水交織,懷曦一次次被雷電劈中,皮開肉綻,痛徹心扉。拖著滿地血痕一寸一寸挪上臺階,倒在祭塔高大白石門前,手指青筋暴起拍擊著大門,留下一道道血手印,聲音嘶啞顫抖。
“阿楚哥哥你不要我了嗎”
“你知道我除了你,在著世上什么都沒有”
“我只有你,只有你啊,你怎么能忍心”
那個人,是他世上唯一的溫暖和依靠。是他這一生僅有的全部,沒有他,就真的,什么都沒了。
“阿楚哥哥嗚,我什么都沒有了。曦曦什么都沒有了”
“阿楚哥哥,懷曦不乖嗎,為什么要留下我一個人阿楚哥哥,我害怕打雷,我好痛好痛啊”
他蜷縮著。他狀似瘋癲、泣不成聲。
“阿楚哥哥,我死不了我死不了,我好痛”
“憑什么”
“憑什么那些人活著他們憑什么活下來,憑什么受你庇護。憑什么只有我一個人痛苦”
一晃,數年過去。
寂滅之月褪去血色恢復清輝。天火霧瘴也早就消散,塵寰恢復了往日平靜。
海清河晏,人們安居。
楚郁生前曾托天子照顧懷曦,但懷曦執意離開。
等再見時,二十多歲的懷曦,原本俊朗的臉已變得形銷骨立,他沉默陰翳、一言不發,陰火般跳躍在眸中里,仿佛要燒盡荒原寸草不生。
懷曦當年在南懷國的地下書室,曾讀到一本“復生陣法”。
可如今試驗陣法的過程,卻不知為何連連失敗。生生獻祭了十余村莊數千人命,竟連一只死去的小鳥都未能成功復活。
最終東窗事發,天子大軍雷霆襲來,將他制服。
數年不見,御座之上的天子仍舊儀泰端然,懷曦冷笑,“我,又有何錯”
“我不過是想用復生之陣,換回他的一縷魂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