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風行止就像凡間長輩對待幼童一般蹲下來與他對視,好像不再是高高在上的仙人一般,溫和得讓人落淚。
桃夭夭又沒辦法拒絕了。
他認命似的,蔫頭耷腦地站著,不愿意與對方對視。
畢竟是一棵樹苗,風行止也很難如同拍撫孩童一般安慰他,只能握著他柔軟的桃枝,低聲道:
“我知道,你一直以來真正憂慮的是什么。”
“無法對抗的天命,等同于輸給澄心桃,無法正式入道,以及必死的命運。”
“無法擁有、挽留的感情,等同于親情、友情、本座對你的期望,以及你對本座的期望。現實很消極地告訴你,這些你注定留不住。”
“所以,當你發現試煉可能失敗的時候,你的信念崩塌了,暴露了弱點,被澄心桃短暫地控制住。”
“這些,我都一清二楚。”
“但是,無論本座救你,或者洗靈草失效,會不會導致試煉失敗,你都不應該第一時間去設想最壞的結果。這只會讓你感到痛苦,也會讓你在與澄心桃的博弈中處于弱勢,明白嗎”
“我知道的,不應該讓它發現我真正害怕的是什么,但是我當時忍不住了。”桃夭夭被握住的桃枝不停地顫抖。
他下意識往風行止懷里靠了靠,又及時停住,用綠葉將濕漉漉的小桃子完全遮擋了起來,藏得嚴嚴實實。
就像不愿意讓風行止因此而更加失望一般。
“我一開始沒能抵抗住,那些話,有一部分,確實是我想過的,并不完全是執念的杜撰,我對不起您的期望。”
被風行止揭開一切事實,桃夭夭難過到了極點,第一反應卻依舊是小聲道歉,永遠選擇了自省。
風行止握著桃枝的手掌緊了緊,幽深的雙眸看不出任何情緒,開口卻是鎮靜的。
“你什么都沒有做錯,甚至做得比我想象的要好許多,不應該為了片刻的動搖而道歉。”
“這一路上你承受的壓力太大了,所以最后一刻見了我,就如同到達臨界點,你艱難維持的所有勇氣都在這一刻松懈,也因此才給了負面執念可趁之機。”
“我對此并不意外,更不會因此就對你失望。”
“相反,我只希望,能通過自己的行動,給你一些信心和力量。譬如之前,接住你。”
“讓你知道,你是值得別人維護和關心的。”
“我選擇你,從來不是期望你去送死,也不是期望你受苦受難,而是你能在保證平安、健康、喜樂的前提下,去實現你的夢想。”
“而我不放棄你,也是因為你值得。”
“你是我認為最合適的大道繼承人,我由衷希望你能堅持下去。
這不是出于憐憫,也不是因為有趣,我之前說過,我沒有凡人的情感,不會做這種沒有意義的事。”
“我不放棄你,那就是出于本心,不會有其他原因。”
“你知道,你摔下來的時候,我想的是什么嗎”
“我不敢猜。”桃夭夭茫然地回應。
他從沒有想過,風行止對他的寬容和了解已經到了這個地步,好像無論他做什么,風行止都會接納他一般。
明明對方口口聲聲說自己無情,卻什么都為他考慮到了,什么都愿意跟他解釋。
即便親耳聽見,桃夭夭還是感到難以置信,整棵樹苗都懵懵的,陷入一種無所適從的狀態,好像泡進了煙霧繚繞的溫泉里,連之前的傷心都記不起來了。
他下意識縮了縮桃枝,又被握緊。
風行止并不讓他退縮,反而直接道:“你不夠自信,自然不敢猜我的心思,也不敢相信我剛剛說的話。”
桃夭夭被完全說中,直接不吭聲了,慚愧地把桃子蓋的更嚴實了點。
風行止也沒指望讓他立刻從殼里出來,從容不迫道:
“當時,我考慮的是,讓你去找洗靈草,山上找不見,那就下山來找,想必也沒什么大問題,不至于找不到。”
“誰知道,你這么爭氣,從簡單的試煉,上升到了心魔劫,甚至跳崖,強行激發道種之力。”
“旁人用了一輩子都不一定做到的事,你非要在幼年期就做到,偏偏你還真的做到了,這能不透支勇氣信念能不害怕嗎能不被澄心桃趁虛而入嗎”
風行止抬手敲了敲藏起來的桃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