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亦淮蹲著。從陸時宜的角度,能看見他松軟的頭發,以及寬闊的后背。
他校服外套敞開,拉鏈都拖到了地上。但他一點兒也不在意。
“不是吧你。”路揚無可忍受地說,“拍這么多張就算了。拍這個你都要組c啊,別太離譜。”
他居然很坦蕩地點頭,不受影響地繼續,覺得差不多了才站起來,隨手把手機塞進口袋里,“畢竟一生就這么些時間,那總要給世間留下點印象。”
路揚笑得不行,指了指那邊說“也對,確實活不長,指不定哪天就成了晚餐。”
“誰說只是它們”周亦淮對他臉上的調侃熟視無睹,一副“你這什么鬼話”的模樣。
“我們也只有一生。要用自己的語言,把故事講完,然后再長大。”
雖詞嚴義正,但他卻用一種漫不經心的語氣講出來。
陸時宜心里一顫,頓了頓。總覺得意有所指。
這一瞬間,周亦淮站在那兒,跟著周圍的環境格格不入,但好像,又融為一體。
燦爛如陣雨洗過的太陽。
路揚卸甲倒戈“拍拍拍。您想怎么拍怎么拍,我可不敢跟您辯。”
周亦淮這人吧,他不知道怎么說。當朋友這么久,偶爾爭論,他竟一次都沒贏過。越想越不得勁。
路揚挑了挑眉,湊到陸時宜身邊,企圖拉攏她成一個陣營,“妹妹你別看他這人,長得人模狗樣,但是小氣又記仇,不能得罪,咱別理啊。”
陸時宜不自覺輕“啊”了一下,然后下意識偏頭去看他。
還未見表情,先聽到一聲無所謂的哼笑。
“你可別不信啊。”路揚說,“我小學借了他50塊錢,結果這狗東西過了好幾年還記得,初三的某一天突然叫我還錢。大少爺缺我這五十嗎”
陸時宜忍不住彎了下唇角。
“重點不是這個,”路揚越想越憤懣,“重點是,還錢就還錢,他還人身攻擊原話怎么說的來著
我看你考不上附中了,趁早把債還了,不然以后見不到,成了老賴名聲不太好聽。”
至此,路揚聲音漸小,有些委屈道“我不就那段時間墮落了一會會兒,月考掉了兩百名嗎”
周亦淮嗯一聲,心平氣和重復“也就兩百名。”
“”路揚挽尊,“那我稍微努點力,最后不還是考上附中了嗎怎么著也是你打臉。”
就為了這,他奮起直追、力挽狂瀾。
他容易嗎他
“哦。”
周亦淮頭也沒抬,懶散道。
簡簡單單一個字,但威力卻是前所未有的龐大。至少路揚應當是覺得自己的心臟,被插了一刀。
陸時宜覺得他有點傻。
明明不是真的想讓他還錢。
她眼睛落在周亦淮校服外套的o上,有一種感覺,不斷地在心里升騰。
從未有過的,奇怪的感覺。
似乎有什么東西要破土而出。
她猶豫片刻,順著卻又潛在地轉了話題問“附中是什么樣的”
學校老師有講過優惠政策,二中的第一名在高三可以進附中學習。排名靠前的同學幾乎都在爭這一個名額。
路揚得了臺階,瞇著眼睛回想“學校都長一個樣兒吧,幾棟樓長廊連接。梧桐道、未名灣、月牙坡、行方廣場反正挺大的,具體有什么特別的,我也說不上來。”
陸時宜“這樣啊。”
“其實要是能上網,”他話鋒一轉,記起什么似的興奮地對她說,“有個綜藝是在附中拍攝的,你可以搜搜,看了就知道附中是什么樣兒了。”
“哦,好。”
雖然是路揚在回答她的問題,但陸時宜的余光一直小心地在關注另一個人。
她瞥到,周亦淮用手撐了撐眉骨,似乎對路揚的話感到無語。
無、語難道講得不對嗎
其實她也不是真的想知道附中如何,只是實在找不到話題。
正當她絞盡腦汁地思考下一句話時,外婆的聲音傳來“佳佳開飯了你把人都帶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