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著老太太昨兒給她布置的作業還有些沒完成,顧運拐去了老太太院里。
她一個人在書桌那邊看了半日,老太太那邊與丫鬟們描畫兒呢,雅致得很。
祖孫二人一個屋里,各自干各自的,互不打擾,又不覺得冷清。
直到了傍晚,燈火都點起來,翠屏過來提醒,說到了該用膳的時辰,問老太太現在傳不傳飯。
一說吃,顧運就感覺自己餓了,過去拉著老太太扭了扭討笑。
老太太好笑,轉而對丫鬟說“還不趕緊抬上來,餓著你們姑娘。”
丫鬟們細細笑了一陣,吩咐下去,外面人提著飯菜過來。
剛準備擺在內間桌子上,就聽見顧運說“不如擺在外間吧,把窗戶西南邊的支開些,又吹不著風,那里幾個角上都燈籠照著,能看看雪景,不至于太沒趣兒。”
“依她就是,這就是個閑不住愛作弄得,別憋著她。”老太太笑呵呵。
“您這里景兒好,襯得好,月牙的門洞,枯樹半遮籠,有獨特之處,沾著雪兒更添了點韻,這個時辰,昏沉中透著朦朧,是渾然天成的色。”顧運樂顛著賣弄點評。
丫鬟都笑“還是姑娘會說話,我們這口笨舌拙的,日日看時不覺得,被您這么一說,都覺得更新奇了一層。”
桌上依次擺上一缽酸筍老雞湯,一道山楂頓排骨,一道八珍考乳鴿,一盤什錦豆腐,一盤炒南瓜,一碟八珍果點心,一疊奶酪酥點好。
熱氣騰騰地端上來,香味撲鼻而來。
先扶著老太太坐下,顧運跟著坐下,等老太太先動筷,才認真吃起來。
顧運胃口好,這些菜吃得爽利,叫丫鬟又給她添了一碗飯,老太太這里,姑娘們來了不必說,自是上的他們愛吃的。
吃完飯下人收拾桌子,又漱口,凈手。老太太看顧運吃得多,怕她積食,說“回去別干坐著了,你們姐妹玩會兒。”又吩咐丫鬟,回去喂她主子吃些消食茶。
丫鬟好生答應下來。
系上披風,踩著月色,顧運出了榮慶堂,不多大點功夫,天上又飄起雪來,回了后院,那早上剛掃干凈的雪,又鋪上淺淺一層,若下一晚上,明天那些婆子估計起來又得掃。
天這么冷,外面還不知道要凍死多少人,顧運有時候不敢深想,她重活了一輩子,雖然投生到這封建朝代,但好歹是個官宦人家的小姐,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對比那些連飯都吃不上,衣都沒得穿的人已經萬幸,不敢奢求別的。
回去先往小兩廳的暖房里去,顧青璞在那里做針線。
“五姐姐,天都黑了,點了燈光線也不好,會傷著眼睛,你歇了活罷,我們好好說說話。”顧運知道她擰,干脆直接把她手里的活兒拿下來。
顧青璞的針線功夫,在幾個姐妹中最好,顧纖云也還行,顧運屬于對此沒半點興趣的那種,但凡捏了針,人就坐不住。
尋常她帶著的香包手帕,都是丫鬟或周姨娘準備的,偶爾在顧青璞這邊瞧見喜歡的了,還厚臉皮纏著討些。
顧青璞的丫鬟慧兒忙跟著說“虧得九姑娘過來才行,在這坐一下午了,我們也說仔細傷眼睛呢,可也就是不聽,急死個人。”
顧青璞斥慧兒,“你也是個小題大做的,我心里有數,就剩這么點兒,擱著反而不舒服。”轉頭又怪嗔顧運“你玩你的,又來我這里搗亂,下回我也不給荷包你了。”
顧運嘿嘿笑,叫慧兒,“把手爐拿過來,你姑娘手尖都凍紅了。”
不一會兒,顧纖云也進來了。
都知道顧運今日去了見親舅舅。這話不好說出來,畢竟他她們名義上文家才是外祖家,文家舅舅才是舅舅。
顧青璞的親娘是萍姨娘,是外頭買來的丫鬟,文氏還沒嫁過來時就在顧元彥身邊伺候,后來提了姨娘,在這府里并沒有個親戚。
顧纖云的姨娘翠姨娘,因著是家生子,有老子娘兄弟,都領著差事,不過顧纖云從不理會,她自持身份,不肯輕易往下挪一點,像是怕沾到他們,自己也自降了身份,更被人輕賤。她倒是寧愿從來沒有那些血緣上的關系,比如顧青璞這樣,反而干凈,不惹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