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推開氈簾,一個個軟乎乎的團子就撞到了易鳴鳶的腿上。
她低頭一看,兩頰紅撲撲的小東西扒著她的衣服不放,抬頭露出純真中帶著初生傻意的笑容,張大了嘴說“貢珠,貢珠嚎”
正要逗逗這個孩子玩,就被一道嘰里咕嚕的聲音打斷了,不遠處有個步履生風的男人走了過來,他身上掛著兩個孩子,手上還抱著一個,配上他冷硬的面容,顯得有些滑稽。
腳邊的小娃娃聞言把抱著手抓得更緊,喉嚨里發出不舍的嗚嗚聲。
“耶達魯,拜見公主殿下。”男人拎走自家調皮搗蛋的崽子,單膝下跪,右手貼在胸前對易鳴鳶行了一個鄭重端正的禮。
易鳴鳶入目是闊遠的天地,天際的藍和莽原的青恰如其分的在極遠處貼合,這里沒有壓抑的瓊樓金闕,只有天籟般的鳥叫蟲鳴。
隨著耶達魯的下拜,周圍的族人全都跟他做出一樣的動作,表達對新閼氏的認可和臣服。
易鳴鳶欲屈膝回禮,卻被身旁的人拉起,“點頭就好。”
她微微詫異,那日程梟說他是奉命去護送和親隊伍的,她只當他是一個護衛隊長,卻沒想到他的地位似乎遠高于自己的想象。
與眾人見過禮后,二人踩著柔軟的草地四處閑逛,程梟語調平穩,逐一為她介紹轉日闕中的事物。
整個部落很大,二人時走時停,來到圈養著上百只羊的柵欄前,易鳴鳶揪著一根長葉拿在手里把玩,在此起彼伏的咩叫聲中說道“昨晚我問你,年齡幾何,你還沒有回答我。”
程梟側過身,變戲法似的拿出一個用草葉編織而成的蜻蜓放到她手中,反問“你呢,你今年多大”
得了一個小玩意,易鳴鳶眉開眼笑,“剛過了十七的生辰,我猜你應當比我大十歲”
程梟驟然被猜老了幾歲,心情有些郁結,悶悶從嗓子眼里丟出幾個字眼,“我十三歲跟著涂轱打仗,已經八年了。”
戰場的風沙還是在他的身上留下了很多滄桑的痕跡,這無從避免,相反,程梟還要感謝這些經歷,如果沒有它們,他就會永遠錯過那個藏在心底的人。
征戰給了他強大的體魄,赫赫的戰功,崇高的地位,所以他從沒有后悔過。
易鳴鳶歉然一愣,卻見程梟翻身入圈抓住一只羔羊,捆了手腳放進她的懷里,順勢俯身將她微亂的發絲別到耳后,“送到薩滿那里,瑪麥塔不讓男人進她的帳子。”
易鳴鳶耳尖一癢,卻沒有避開,“為何要找薩滿”
她從沒抱過如此脆弱的生物,小心翼翼挪動手臂,企圖找一個讓羊羔感到舒適一些的姿勢。
“瑪麥塔有全族的書,你去問問她羊腸,還有魚鰾怎”
程梟還沒說完,易鳴鳶就已經憤然離去,將他扔在了身后。
青天白日的,真是不知羞恥
不過他提到薩滿那里放著全族的書,她或許可以從中找到匈奴的圖冊,還有大鄴話與匈奴語的比對書籍,這樣在其他人交談時,她就不會雙眼一抹黑了。
看著易鳴鳶的背影漸縮,程梟斂目,抬腳朝著另一個方向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