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硯漫不經心跟上,他穿著侍衛的衣服,旁人看過去,只會以為是誰家養的俊美侍衛在偷偷買酒喝。
賣酒郎推酒的小車停在驛站外樹林中。
樹影冥冥幢幢,賣酒郎在隱蔽的林影中摘下草帽,露出一張凈白無須的面。
“皇上”賣酒郎露出尖銳的嗓音,忠誠地喚蘭硯。
賣酒郎由蘭硯身旁的前任太監總管朱翰采假扮,朱翰采是蘭硯的忠仆,在蘭硯回宮前看準蘭硯不同尋常投靠他,后來蘭硯登基為帝,朱翰采升至四品總管太監,管理宮內宦官。
但明和郡王被關押一案中,除了被抄家問斬流放的逆王黨羽離開京華,像朱翰采這樣的蘭硯屬下也有數位被辭退了。
表面上,蘭硯不近人情,一并處罰,被朝中老臣認為性情虛偽,剛愎自用,實際上,有些屬下的或辭退或假死或調遣是被蘭硯安排到燕朝各地收集各地士族、軍政、糧草信息,暗自積聚皇權。
昨夜沈熙洛睡著后,蘭硯與靈寶的朱翰采寫了信鴿密令聯絡。
蘭硯與朱翰采就政務的事交流一番,朱翰采將牽涉到此次暗殺事件的官員名單匯總呈給蘭硯。
“若皇上去靈寶縣衙,人手已安排好了。”
地方出了事,不管是不是蘭硯睚眥必報,都要追究地方官的責任。
蘭硯垂眸“不急。”
他想,她還沒給他起名字。
朱翰采不敢揣測圣意,他只問,“皇上何時離開此處車馬已備。”
蘭硯說“我不離開。”
朱翰采意外。
“蘇杭沈家,你可知”蘭硯又問。
朱翰采懵了一會兒,他掌管靈寶及附近的訊息,知道大大小小的事情,絞盡腦汁想了想,還真想起有沈家女途徑靈寶的事情。
因為是從被貶的幽州來,朱翰采特意查看過,確認不是逆王黨羽。
“沈家是富商,在官場上無大作為。”朱翰采回復蘭硯。
蘭硯“唔”了聲,那就與政權的事情沒有關系了。
“只是”朱翰采覺得蘭硯問他沈家,定有原因,他絞盡腦汁又想了會兒,終于想到了緣由,匯報蘭硯,“沈家是周家的表親,沈家這時派人入長安,也許存心不妥。”
長安士族之一的周家。
蘭硯漫不經心輕敲腰畔劍柄的手驟然頓下,慵懶的神情消退,蹙起眉。
那他,應該殺了她。
蘭硯生在帝王之家,從小見慣了權勢爭斗踩高捧低,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秉承絕不心軟趕盡殺絕的處世態度。
如今,他處于帝位,更是不能容忍有任何叛臣遺留。
周家作為燕朝遺留已久的大士族,奢靡成風,喜好結黨,在朝臣的選拔上頗具影響,周家家主為宰相,時常不滿蘭硯,陰奉陽違,周家是蘭硯要除掉的世家之一。
他從來無情,無所牽掛,以鐵血的手段清理目標,被當成恐怖的瘋子。
但這會兒,俊秀少年面露糾結,他不太想殺沈熙洛。
少女溫良,并未做什么錯事。
不想傷害她。
唔這與他平時的手段不同。
但周家是他要處理的。
以后她會恨他的吧。
她無緣無故對他好,他不明白緣由,但如果是周家在金氏太后的指示下讓她這么做,那她救他,就說得通了。
蘭硯眼底失落。
與其等到她被流放的時候對他滿懷仇恨,還是早點殺了不麻煩。
蘭硯抿了抿唇,清朗漂亮的桃花眸帶著糾結色,少年肌膚如白玉,日光透過密林,剪影落在他的面上。
朱翰采詭異地覺得皇上的樣子變得有幾分迷茫可憐。
可憐
不會的。
朱翰采搖頭,覺得一定是看錯了。
但蘭硯的神情明顯,朱翰采無法忽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