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也就算了,既然知道了林蕎就做不到離開,顧星然就算是陌生人她都未必能狠得下這個心視而不見,更何況他是跟她是有血緣關系的親人。
況且如果不是擺在眼前的事實,林蕎根本不相信自己會做出這些事,別說只是二十多年,就是這輩子她也不會那么沒擔當,但她不能這么跟顧星然說,顧星然現在根本不可能聽得進去這些話。
顧星然不知道林蕎復雜的想法,但能看到她越來越紅的眼眶,還有那眼角泛著光的淚花,他原本還暴躁不安的心臟瞬間就像被潑了盆涼水,抽痛了一下變得冷了起來。
剩下的那些抱怨與責罵,忽然間就像是被卡在了嗓子眼里,上不來又下不去,讓他難受的瞳孔亂顫,呼吸聲一下比一下重,直到許久以后,他才深呼吸一口,把手上的外套披在身上,隨便穿了雙鞋打開門。
他到底是沒能再繼續責備她,也沒能繼續趕她走,但是他仍做不到留在這里與她呆在一個空間內,壓在心底的往事沖入腦海,顧星然覺得他快要窒息了。
最后看了眼站在餐桌旁一直保持沉默的顧知洵,顧星然抿了抿唇,啞著嗓子丟下一句話后摔門離去。
“晚上不用準備我的飯了,我不一定什么時候回來。”
砰一聲的關門聲響徹屋內,再之后便是長久的靜默。
顧知洵望著那扇閉合的門,眸子如黑夜的海浪般起伏,似乎是洶涌的,卻與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融為一體,像是世界的盡頭般模糊不清。
他收回視線,看向客廳內的林蕎,她垂著頭孤零零地站在那,身形被空曠的客廳襯得小小一個,臉部只能看到一小節白皙的下巴,察覺到顧知洵的目光,林蕎把頭壓得更低了,轉過身用后背對著他,往前走了幾步坐到了沙發上,途中還抬起胳膊抹了幾下臉。
顧知洵知道林蕎是不想讓他看到她難過的樣子,她從小就是這么好強,不管是受到委屈,考試考砸,又或者是被逼著學的鋼琴小提琴等等樂器遇到了瓶頸,林蕎都會藏起來一個人偷偷抹淚,從來不會在別人面前聲張,和她外向的性格完全不同。
有錢人家的孩子不是那么好當的,尤其林蕎還是老大,肩上承擔著林家繼承人的名號,就更加嚴格要求自己,凡是都喜歡自己咬牙扛,也更明白責任是什么東西。
如果不是這樣,她小小年紀又怎么會義無反顧地跑過來給人當媽媽。
林蕎嬌氣嗎應該是嬌氣的,她從來沒進過廚房做過家務,甚至天天坐小轎車連走的路都不多,從小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
但是她好像又不那么嬌氣,自從來了顧知洵家以后,她沒有嫌棄過一句他們的情況,幾十塊的衣服照樣穿,泡面也能吃得很香,坐公交車或走路都不在話下。
她身上總是充滿能量,但有時也會委屈,就像是現在一樣,與林蕎青梅竹馬長大的那些年,顧知洵從來都覺得林蕎的好,是世界上難得的好。
所以,這樣的她為什么會做出未來的那件事情呢
顧知洵神色晦暗,他抬腿,走到林蕎身邊,小姑娘見他過來立馬把身子往旁邊扭了扭,不想讓他看到她的正臉,那白潤光滑的臉蛋上依稀能看到細微的淚痕,從頭到尾,她一聲都沒吭出來過。
顧知洵眼中有無奈,他微微彎腰,一只手撐在林蕎一旁的沙發上,一只手從桌子上拿過紙巾,無言地將它舉在了她面前。
從這個角度,他能清晰地看到林蕎兩個跟兔子一樣紅紅的眼眶,還有那緊緊被咬著嘴唇,所有聲音都憋在了里面。
這個表情顧知洵很熟悉,在林蕎二十九歲那年,她因為一次決策失誤讓公司丟了一個重要項目時,就是以這種表情縮在房間里,不讓他看,也不讓他哄,把委屈都憋在心里。
而現在十八歲的林蕎坐在自己面前,露出了同樣的表情,顧知洵有一瞬間的恍惚,就好像那八年發生的事
都是一場夢,林蕎其實一直在他身邊沒離開過。
只不過恍惚過了,理智又重新回歸,他周圍冰冷的暗色調客廳,深灰色的沙發,都是林蕎不喜歡的,它們無一不再證明著女主人的缺失,所有的一切都是他的錯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