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他第一次見到父親的笑容。
他很快就被抓回了那個院子,母親發臭的尸體終于被帶走,門口的護院也看的更緊。
仆從最是會看人眼色,自然不能讓他擾了老爺大喜。
寒冬臘月,他蜷縮在冰冷的屋子里,三天都沒人送飯了,這里沒有任何吃的東西,連取暖的柴火都沒有,他以為自己就要死了
最后,是母親的丫鬟將腦袋磕破了血,說老爺大喜死人不吉利,才終于懇求人送了吃食過來。
她是當年母親從安陽城救回來的,對母親忠心耿耿,在這個冷漠的顧家,只有她愿意留在這荒僻院落。
他看著她面對刁難,一次次跪在別人的面前,一次次帶著傷回來,他們吃著殘羹剩飯,在這個小院里茍延殘喘。
他以為會一直這樣下去
可是有一天,她突然帶著熱氣騰騰的飯菜,還有金銀細軟回來了,她換了一身干凈的新衣服,清秀娟麗的面容稍加妝點,如同春日盛開的花瓣。
這是他見過她最美的一面,也是見過她的最后一面。
她告訴他,她要嫁人了。
她遇到一個愛她護她的夫君,愿意帶她離開這里,但是她帶不走他,因為他是顧家的大少爺。
她留下金銀細軟,對他溫柔囑咐,最后掩面而泣,依依不舍的離開了他。
他只是平靜的看著她離開的背影,不知為何,竟一點也不意外。
沒有誰理該陪他陷在這泥潭里,不見天日。
又或許,他一直都在等待著這一天。
從他母親離開的那一日。
就在等待著別人離開他。
不過沒有關系,他已經七歲了,即便獨自一人,他也可以活下去了。
他會悄悄的從這里爬出去,憊懶的護院根本發現不了,他會去廚房偷吃的,去豬圈撿餿飯剩菜盡管他并不知道,為什么一定要活下去。
求生像是與生俱來的本能。
讓他可以在惡劣的環境里存活下來。
這樣不知道過了多久。
又一日,他夜深人靜潛入廚房,卻沒有找到剩飯剩菜,空手而歸是常事,但他轉過身時卻在轉角的不起眼處,看到一份油紙包著的,熱乎乎的包子。
他拿著包子佯裝離開,然后又悄悄潛回來,看到廚房掃灑的老仆出現在那里,對著他離開的方向露出憐憫目光。
后來隔三差五的,他總能在這里發現食物,有時候是包子,有時候是饅頭,有時候是糕點,極少的時候,還能有半只燒雞。
那時候的他不懂何為憐憫與施舍,但既然這個人沒有要害他的意思,他就像是潛伏在黑暗中的野獸,會出沒在這里拿走別人給的食物。
他們從來沒有面對面說過一句話,一切就像是某種默契,也是這個老仆的偶爾善意,讓他在這個寒冬過得不那么艱難。
一年過去。
春又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