萊納的話令這位年長的女性挑了挑眉毛,本想反駁,但卡爾瓦多斯閣下仔細想了想,雖然萊納的話語有些直接,但的確是這個道理。
沒有人有權力指揮世界去如何運轉,人們到目前為止,也僅僅是將所發現的規律總結成為法則,而無法創造乃至改變法則。
卡爾瓦多斯閣下盡管拒絕承認世界的根基是概率性的,是不確定的,但說不定這個世界的本質正是如此。
作為傳奇法師,卡爾瓦多斯閣下自然清楚,法師之所以能繼續前進,其根本原因便在于懷疑,法師們懷疑所見到的一切事物,敢于質疑,同時善于利用已知的手段來驗證自己的想法,這才是法師們進步的源泉。
如果一位法師放棄了探索,開始篤定地相信自己所見到的一切,相信自己目前得到的成就,那么他就距離隕落不遠了。
因此,在萊納的回應之后,沒有任何一位法師站起來和萊納進行無意義的爭吵,他們都在思考,思考自己剛才所見所聞的一切,思考這看起來匪夷所思卻又有幾分道理的理論。
目前擺在法師面前的實驗現象是電子的雙縫干涉,以現在所有的理論,都無法解釋為何單獨的電子在穿過雙縫,落到接受屏上之后會形成衍射分布,而萊納的理論則相對完美地解釋了這個現象,那么從正確性的角度來說,量子理論是可以被接受的。
即便從量子理論的角度來說,整個世界建立在概率之上,但根據萊納的解釋,量子效應只會在微觀情況下產生,所以對于宏觀的理論也沒有太大的沖擊。
只是,接受了量子理論,法師們似乎就要對客觀實在,對世界的本質重新認識。
這個世界是概率的產物,并非篤定存在的,也就是說,在世界形成的那個瞬間,倘若有那么一分一毫的誤差,整個世界或許就會是另外一番模樣,而法師們盡心盡力摸索總結出的規律,也不過是概率之下的偶然產物。
“要接受量子理論,還要接受因果決定論的破滅。”
艾伯頓閣下提醒道。
“過去,我們認為粒子的軌跡有跡可循,在相對論中,提出了世界線的概念,也就是組成一個物體的全部粒子根據時間變化的軌跡,利用這個軌跡,以及粒子本身的性質,我們可以推斷出未來可能發生的事情。”
他看了萊納一眼,因為世界線和相對論同樣是萊納提出的理論。
相對論的時空觀點中,事件是可以被預測的,而事實上,法師們一直以來追求的便是這種可預測,只要初始條件同樣,那么即便重復千百次,也是同樣的結果,這樣的法則,被法師們稱為真理。
可在微觀的世界,粒子的位置與動量皆是一個不確定的值,粒子受到擾動之后的動向是一個概率函數,即便初始條件一模一樣,在事件行進過程中哪怕有些許的差別,都會導致結果的巨大差別,整個事件過程就如同一團混沌不清的云團,誰也不知道里面醞釀的是照耀人間的彩虹,還是摧毀萬物的閃電。
量子理論成立,那么至少在微觀粒子的層面,法師們一直堅守的因果決定理論就要受到挑戰,世界從可以探索并掌握,再度回到不可知的范疇。
甚至于,這并非簡單的只是將世界籠罩上了一層迷霧,而是徹底告訴人們,這個世界的本質就是不可知的。
如果不是因為來自上個紀元的記憶所展現的那般輝煌燦爛的景象,恐怕絕大多數的高階法師在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都會對未來感到一片黯淡,心力交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