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小銘立即鉆進了對著床尾的衣柜里。幸好現在是初秋,衣服都不厚,不然衣柜里根本沒地方讓他站。
月鎏金站在了柜子側邊,雙臂抱懷,肩抵柜板,氣定神閑地瞧著房門,紅唇微勾,線條流暢的眉眼間興致勃勃,仿佛是在說一千年了,讓本尊瞧瞧這些后生們到底有何新鮮的手段。
躲在柜子里的趙小銘可沒他姥那么氣定神閑,心跳快得都要從嗓子眼里面蹦出來了,緊張地連大氣都不敢揣一口,鬢角冷汗直冒。
透過兩扇柜門間的縫隙,趙小銘的視線剛好能看到房門,起先視野范圍內并無異樣,但卻能明顯的感覺到周遭的氣溫在不斷降低,像是直接由清爽的初秋步入了幽冷寒冬。
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窗簾一直是緊合著的,天花板上的照明燈也始終未亮起過,但趙小銘總覺得室內的光線在逐漸變暗,不是視覺上的那種光影的暗,而是感覺上的陰暗。
漸漸的,門板上逐漸結起了一層薄薄的白霜,與此同時,幾縷漆黑的頭發絲從四邊的門逢中游了進來,越游越多,越游越長,越濃密,最終如同剪不斷理還亂的水藻似的將整扇門板都纏裹了起來。
下一秒,一具婀娜纖細的女人身體就從那面頭發門板中一寸寸滲了出來,但卻毫無美感,因為它的膚色不似活人那般鮮亮光滑,而是死人般的灰白色,精巧圓潤的鵝蛋臉上沒有五官,僅有一只豎起來的細長眼,像是在平整的臉皮上劃開了一道縫。
房間內的氣溫越來越低,空氣中漸漸凝起了稀薄的白霧,雪霜沿著地面蔓延,仿如置身恐怖片中的場景。
趙小銘渾身雞皮疙瘩暴起,驚恐尖叫聲已經沖到嘴邊了,瞬間用雙手捂住了嘴,硬生生地將其堵在了嘴里。
鬼魅進門后,先轉動了一下眼珠,在四方大的寢室內部環視一圈,目光掃過衣柜時,停頓了片刻。趴在門縫上的趙小銘在無意間和它對視了一眼,差點兒就被嚇哭了,雙腿都開始顫抖了。
月鎏金打了個哈氣,感覺有點無聊,甚至有點兒想反過來嚇唬那只鬼魅一下,但轉念又一想吧,自己都這么大歲數了,沒必要嚇唬一個還沒她閨女大的小鬼娃娃,不然怪為老不尊的。
魅看不到月鎏金,更感知不到她的存在,獨束的目光從衣柜上掃過,轉而就落到了床褥上,然而就在這時,衣柜里面突然發出了一聲悶響。
趙小銘已經快要被嚇破膽了,腿腳一軟,后背直接撞到了柜板上,哪知下一秒,魅就飄到了柜門前,死人般灰白的身體擋住了唯一透光的縫隙,柜子里瞬時陷入了黑暗。
趙小銘的呼吸一滯,身體如同被冰封似的僵硬了起來,雙手死死地捂著嘴,雙目中翻滾著無措與驚懼。
魅將纏在房間門板上的那些頭發收了回來,發散浮動在空氣中,如同游動在海底的水藻,其中幾縷慢慢爬上了柜門,伴隨著在門板上結起的冰霜,陸續朝著門縫探了進去。
月鎏金輕嘆口氣,無奈地朝著床上的紙靈外孫兒勾了勾手,下一秒,床鋪那邊就傳來了劇烈的咳嗽聲和翻身聲。
魅的身體遲疑的一頓,已經探入門縫的那幾縷頭發也隨之停止前進了。魅困惑地扭頭,朝著身后的單人床看了過去,巨大的眼珠子轉了幾轉,隨即又將腦袋扭了回來,貼近了門縫,閉上了獨眼。
即便它沒有鼻子,但趙小銘還是能感覺到它像是在嗅聞什么東西。但趙小銘身上的氣息已經被掩去,鬼魅什么都嗅不出來。
隨即,它又游移到了平躺在單人床上的“趙小銘”的上方,漂在水里似的忽上忽下地與他面對面,再度閉上了獨眼,繼續嗅聞。
很快,魅就睜開了眼皮,烏黑的瞳孔中盡是疑惑與茫然。
它又是試著嗅了一次,卻還是徒勞無功。
碩大的眼球開始轉動,像是在思考,半分鐘后,它結束了思考,應該是思考出了滿意的、合理的、可以說服自己的答案,所以頭也不回地迅速離去了。
趙小銘卻一直不敢從衣柜里面出來,生怕這只鬼魅又殺個回馬槍,直到他姥打開了柜門,沖他說了句“出來吧,走遠了。”他才從衣柜里面摔了出來。
真的是摔,腿軟的走不動道,才剛邁出一步就癱坐在了依舊冰冷的地面上,屁股被凍得拔涼也起不來,后背的衣服都要被滲出的冷汗給浸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