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的身形略微一僵,拳頭攥緊又松,終是沒有回頭。
蒼凌闌做了一個夢。
她身著血污的青裙,是七歲女童模樣。四周昏暗,漫天風雪從眼前呼嘯而過,模糊了薄暮大山的輪廓,震得耳膜生疼。
遠天之際,高山盡頭,有龍影盤旋不去。
女童眼眸深處一片沉寂,她仰視著高空之上的神龍虛影,一步步平靜地走向眼前的風雪大山。
“呦呦。”
身后傳來嬌嫩的鹿鳴。
雪泥臥在陽光燦爛、春色靜好的草地上。它搖著毛茸茸的尾巴,無邪而期盼地呼喚她。
“呦呦”
面前是鋪天蓋地的黑暗、刺骨的冰雪與山巔
之上的巨龍。
女童死寂的瞳仁,就在那清亮的呼喚中輕輕縮緊。睫毛茫然顫動了一下,她臉頰慘白。
蒼凌闌知道這是夢。
只因這樣的夢境,她已經做過太多太多次。
在夢里,每一次她都往前走。
她展臂投身風雪,在群山的注視下變成一只小小的,小小的光羽蛾。
蟲兒拼命地飛,于狂風中撲打著透明的翅膀,渴望飛越群山,追上自己的執念與不甘。
可如今的她,只是一只光羽蛾。
遠山傳來一聲龍吟。四面開始變得滾燙,龍息化作火焰,如流星般自天穹傾落。
她的身體開始痛苦地發熱,但她還在飛;那對翅膀從邊緣開始燒焦,但她還在飛;直到最后,她飛不動了,燒成一小簇火星,從半空中墜落。
光羽蛾會掉在地上死去。
不過是飛蛾撲火。
身后傳來幼鹿的悲啼。寒風中,是雪泥在哭,她的鹿崽子哭著漫山遍野地找她。直到四周徹底黑暗下來,第二聲龍吟響徹時,滾燙的火焰逼近小鹿
“啊”
蒼凌闌睜開了雙眼,冷汗淋漓。
她本能地掙動了一下,有人按住她的手臂“闌小姐,是我。”
窗外天色泛著淡白,似是破曉時分。軍醫小樓外有些嘈雜,殷云站在床邊,伸手正要將她抱起來。
蒼凌闌瞬間清醒了。
第一個恢復的感知是渾身的酸軟和刺痛。療愈技能可以愈合傷口,但疲憊與失血導致的虛弱,卻是很難立刻康復的。
她大概猜到是怎么回事,便將臂肘搭在殷云脖頸上,沙啞地問了句“回城”
殷云瞪了她一眼,板著臉不說話,只小心地扶起她往外走。在小樓外恰好遇到蒼凌瑤,紫衣少女臉色更臭,狠狠哼了一聲,轉身就走。
蒼凌闌“”
今天這又是怎么了這是
竹樓下停著兩只憨土馱,這種溫順的戰獸沒什么攻擊力,一般是用來拉貨車、馱行囊的。
不遠處人來人往,說話聲和腳步聲交雜,果然是蒼家人在準備著撤離哨樓。
有幾個小輩正不滿地抱怨,也有惴惴不安的。偶爾有人遠遠地往這邊瞅一眼,但沒有一個主動靠近。
殷云還在生悶氣,堅持不和她對視,只將她抱上憨土馱的后背。
蒼凌闌勉強在鞍韉上坐直了,說“把我鹿崽子拎下來給我。”
殷云就默默地又走上竹樓,把仍在沉睡的雪泥抱下來遞給蒼凌闌,又塞給她用油紙包好的烙餅和裝在竹筒里的甜米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