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云棲出嫁前夕,王府便遣人來交待無需準備敬茶禮,大約是怕徐家寒磣,準備的賀禮上不了臺面,恐丟了裴沐珩的臉,徐云棲今日的敬茶禮均是熙王妃親自代勞。
此事王府眾人心知肚明,拿著那份敬茶禮倒也無甚歡喜。
反倒是徐云棲分文未出,還得了幾箱子見面禮。
在長媳謝氏看來,這是婆母在變相貼補小兒子。
二少奶奶李氏目光在徐云棲身上逡巡,暗自琢磨,這三弟妹莫不是個榆木疙瘩,婆母不叫她準備敬茶禮,她便當真空手而來,但凡激靈些,必定親自繡些物件一同奉上,聊表心意。
偏生她是個蠢笨的。
來了這么一個弟媳,往后有好戲看了,她這樣想。
熙王并不知女人家這些官司,和顏悅色看著小兒子夫婦,
“時辰不早,快些入宮給你們皇祖父和皇祖母請安。”
裴沐珩作了一揖,看了徐云棲一眼,示意她跟著自己離開。
裴沐珩所住的清暉園只有兩名老婆子伺候,其余均是他的心腹長隨,個個嘴皮子嚴,無人知曉二人不曾圓房。
熙王妃目送他們一前一后跨出門檻,淚意濕了眼眶,等人走遠,方克制著哭出聲,“我兒命苦”
熙王見她當著媳婦兒子們的面哭,眉頭皺起,“行啦,我瞧老三媳婦溫順乖巧,是個頂好的,進了門,往后便是自家人,誰也不許慢怠她。”這話是跟幾個晚輩說的,謝氏等人齊齊屈膝道是。
早有宮車在王府門口相侯,有內監在場,裴沐珩即便不想與女子同乘,也不得不將就,徐云棲倒是了然他的毛病,上車后,將自己塞在角落里,盡量不打攪裴沐珩。
夫妻一個靠左,一個挨右,當中足足可再容二三人,裴沐珩神情慵怠不知在琢磨何事,徐云棲靠在車壁假寐,誰也不瞧誰。
不過一刻鐘,夫婦二人便入了宮墻,大約午時見了皇帝皇后,比起熙王府,皇宮里的帝后倒是很滿意徐云棲,皇后甚至夸贊徐云棲身上有一股別于京城貴胄的空靈之美,想是給徐云棲撐腰,賞賜比過去那些皇孫媳婦要多一成。
徐云棲注意到,也就是入了宮,裴沐珩俊臉才掛上笑。
晚秋,天色暗的快,待應酬完回府,已是薄暮冥冥。
皇帝準了裴沐珩三日假,命他在府上陪著新婚妻子,裴沐珩不敢違拗,這一路默不作聲隨著徐云棲回到王府,剛踏入清暉園前方的斜廊,便見陳管家匆匆上前行了個禮,
“三爺,通州皇莊的年例提前送來了府上,單子擱在書房,請您過目。”
裴沐珩當年膽魄非常,挫了大兀使臣威風,危機化解后皇帝論功行賞,破例賞了裴沐珩一個莊子,這個莊子收成極好,當時裴沐珩年紀小,莊子收益都捏在熙王妃手中,裴沐珩十五歲后,方交還與他,只是裴沐珩孝順,這些年每每得了年例,除了銀兩留下,其余年貨均交予王妃處置,這么多年從無例外。
裴沐珩不假思索道,
“按舊例辦。”
陳管家正待轉身,裴沐珩余光忽然瞥見不遠處亭亭玉立的新婚妻子,神色微怔。
今時不同以往,他已娶妻,無論他歡喜與否,徐云棲嫁給他已是既成事實,后宅諸務該由妻子決斷。
于是他招手示意陳管家留步,負手看向徐云棲,斜廊下光影綽綽,桂枝顫顫,她纖細的身子倚在廊下,在晚風里顯出幾分玉柔花軟來,裴沐珩正待開口,恍覺不知她姓甚名何,喚她徐氏過于生疏,直呼其名,他尚且做不到這般親昵,權衡一番,他正式接納徐云棲妻子的身份,淡聲開口,
“莊子送來的年例進了府,夫人瞧著該如何安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