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人便是都察院首座施卓,這等緊要時刻,施卓也很有氣魄,當即開口,
“陛下圣父慈心,臣感同身受,只是陛下莫要忘了前朝耿王之患,七王奪嫡”
這話一落,其余大臣皆是心驚肉跳,皇帝聞言臉色一片鐵青,雙目更是瞇成寒芒,恨不得剁了施卓。
前朝曾有一位太子,因失德被貶為耿王,當時的皇帝對這個兒子尚存仁慈之心,將他留在京城,不料這位耿王后來造反,引發朝中七王奪嫡,朝局動蕩不堪上十年。
施卓這話,可謂是狠狠將了皇帝一軍,也犯了帝王的忌諱。
皇帝喉頭翻滾,怒道,“來人,將他給朕拖出去”
正要說杖責三十大板,劉希文忽然抬高嗓子,“哎呀,快來人,快些將施大人帶下去,省得他胡言亂語氣壞了陛下。”
皇帝經劉希文這一打岔,情緒忽的抑制住,漸漸冷靜下來。
施卓垂垂老矣,真打幾板子,怕是要一命嗚呼,眼看太子要被廢,他身為皇帝打死重臣,越發引起朝局動蕩,民心不安,也于千百年后名聲不利,皇帝雙手撐在案上,慢慢平復心情,最終什么都沒說。
施卓就這么被人帶走了。
大臣們三三兩兩離開奉天殿。
荀允和拾級而下,走在最前,他兩袖清風,神情坦然,幾乎置身事外。
而沒多久,蕭御滿頭大汗追了上來,“還請荀大人留步。”
荀允和止住步子,扭頭朝氣喘吁吁的蕭御施了一禮,“大人何事”
蕭御摸著額回頭望了一眼奉天殿的方向,憂心忡忡問荀允和,
“荀大人,施大人那邊是鐵了心要將案子查徹底,可今日這燕閣老又突然說不查了,我實在摸不準當如何”
荀允和望著他笑,“大人是當真摸不準該如何么”
無非是不知該偏向何方
蕭御心思被他窺破,面露赧然。
荀允和倒也沒拆穿他,只溫和道,“蕭大人,上頭坐著的是誰,你便聽誰的。”
蕭御聞言深深看了他一眼,“也對,那陛下的意思是”
荀允和神色漠然,“蕭大人想一想,你說要細查時,陛下是什么態度”
皇帝打斷了他的話。
蕭御猛的一驚,立即明白了里頭關節,連忙對著荀允和長長一揖,“多謝允和指點。”
蕭御年紀遠在荀允和之上,對他行此大禮,是打心眼里佩服以及信服他。
荀允和只淡淡回了一禮,便離開了。
是夜,內閣由荀允和當值,他將一些票擬好的折子送來司禮監,順道給皇帝請安。
事實上,過去每每荀允和夜值,君臣二人均要促膝長談,這一次也不例外。
荀允和進來時,皇帝披著一件舊袍子坐在東窗的羅漢床下喝湯,見他進來,臉色和緩了少許,揚了揚袖,示意小內使給他也舀一碗。
荀允和往那枸杞老參湯瞄了一眼,抬袖告罪,
“多謝陛下賞賜,臣不喝這個。”
皇帝低頭瞅了一眼,白胎碗底沉著一片紅參,慢慢明悟過來,“朕給忘了,好像聽人說,你從不喝補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