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家大老爺待父親面上沉醉之色漸褪,便憂心忡忡問,“案子來勢洶洶,您真的不著急”
燕平睜開眼冷冷看著他,“我當然著急,燕家上下幾百人口,這份沉甸甸的擔子都在我肩上呢,楊家的前車之鑒你看到了嗎,楊康雖能回鄉養老,楊家權職卻被陛下抖落了個干凈,不過是保留個空爵以安撫邊關將士之心。”
“咱們燕家決不能重蹈覆轍。”
燕家大老爺聞言急得眼淚都快迸出來,“那咱們該怎么辦”
燕平慢慢將小小的琉璃盞擱下,嘆聲道,“秦王此人只能與之共患難,不可與之享富貴,該要與他劃清界限了。”
“悠悠史書幾千載,又有多少權臣能善終呢,人哪,貴在急流勇退,為父是時候退出朝堂,讓年輕人出頭了。”
燕家大老爺聽了這番話,頗有感觸,喃喃點頭,“兒子受教了,那接下來父親打算如何”
燕平交待道,“你找兩名御史,彈劾我瀆職,御下不嚴。”
“明白了,兒子這就去辦。”
燕平從書房出來,往東折向垂花門打算去后院,卻聽得幾道清脆的嗓音在垂花廳附近回蕩,其中一道氣勢凌凌,少了少女的溫軟嬌柔,多了幾分干練和爽利,燕平聽出是裴沐珊,便駐足在此。
“芙兒,你再胡說,我便撕了你的嘴”
“你撕呀你撕呀,方才是誰在王府替燕家說話,連自己哥哥都能賣,我看你呀,還沒嫁過來已經當自己是燕家人了。”蕭芙躲在一顆海棠后,笑盈盈擠兌裴沐珊。
燕少陵的婚事好不容易有了轉機,燕幼荷生怕裴沐珊被蕭芙氣走,她惱得瞪蕭芙,“郡主若是能嫁來燕家,是我們闔家上下修來的福氣,你再壞事,小心我撓你。”
蕭芙自然明白燕幼荷的顧慮,眼看臺階處的裴沐珊虎視眈眈要奔過來捉她,連忙往花叢深處藏去,
“她呀,你不逼她一把,她還真就沒心沒肺了。”
臺階處,少女明眸善睞,俏臉繃紅,一個閃身便踵跡蕭芙而去,可憐燕幼荷左支右絀,攔不住她,最后蕭芙被親表姐摁在懷里撓肢窩,“我不敢了了,姐姐饒命,姐姐饒命啊”
燕平立在垂花門口,望著那秀逸的少女捋須慢笑。
旁人都道他急流勇退,殊不知他是另起爐灶呢。
裴沐珊跟兩位妹妹鬧過,便去燕少陵的院子探病,燕幼荷很有眼力勁地將蕭芙帶走,裴沐珊獨自進了燕少陵的廳堂。
昨日下了一場大雨,今日放了晴,暑氣很快席卷而來,燕少陵屋子里鎮了不少冰塊,裴沐珊進去時涼氣撲鼻,害她打了個兩個噴嚏。
燕少陵對她的嗓音再是敏銳不過,迫不及待張嘴,
“珊珊妹妹是你嗎”
“除了我還有誰來探望你”
裴沐珊背著手大搖大擺進來,先立在屏風口往前一探,屋子里除了個調制藥膏的小藥童,再無他人,目光挪至床榻,卻見那慣來無法無天的小霸王將臉給蒙住了。
裴沐珊急得大步跨入,來到他跟前錦杌坐下,“你這是做什么哪兒不舒服嗎”
燕少陵罕見扭扭捏捏用薄褥遮了臉,清了清嗓道,“珊珊,你回去吧,我現在這副樣子不好看”
他說話間氣息斷斷續續,還極是虛弱。
裴沐珊愣了一陣,慢慢回過味來,哭笑不得,“你什么丑樣我沒見過,沒準我就喜歡虛弱的作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