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允和心里很清楚,這是工部侍郎蘇子言與兩江總督曲維真在暗中交鋒,他的明文上寫著讓曲維真統籌,出了問題自然是曲維真擔責。
裴循無時無刻不想拔了曲維真這顆眼中釘。
徐科顯然是被自己頂頭上司當了槍使。
徐科哪里清楚這里面的門門道道,一聽戶部明文實情冷汗都冒下來,他完全是依照上司蘇子言的指示行事,不成想蘇子言與荀允和之間不對付。
“那下官回去再尋出明文敕令,好好核對一番。”
荀允和發現徐科這人沒有官場敏銳性,他拿回去,蘇子言只會動怒,責他這個下屬不會辦事。
不過這不是荀允和該關心的事,他將那張折子還給徐科,徐科此時冷汗涔涔,已然沒了進門時那番從容。
他以為荀允和會故意刁難他,實則人家是指出了里頭的門道,讓他自個兒斟酌體會。
過去徐科以成為京官為豪,如今卻深知,京官可不是那么好當的,心里壓了一顆石頭般,恨不得立即調任外地。
有那么一瞬他想,荀允和應該也不想見到他,何不將他外調,可徐科終究沒有懦弱到開這個口,他接過駕帖重新坐下來。
兩個人沉默了一會兒,誰也沒吭聲。
就在徐科差點忘了自己置身何處時,荀允和終于幽幽開了嗓,
“這些年晴娘過得好嗎”
徐科喉嚨猛哽了下,壓根不敢看他,輕顫點頭,“還好”
荀允和眼底情緒近乎灰喪,木木看著徐科的方向,“徐科,我知道你想要什么,離開晴娘,我如你意。”
徐科聞言猛地睜開眼,方才所有的隱忍忐忑終于在這一刻如出閘的水,一下子傾瀉干凈,
“沒門”
他脫口而出。
他確實不算有多大的能耐,卻極好面子,還做不到賣妻求榮。
只見荀允和低低地嘲諷一聲,以一種近乎灼人的眼神,無情盯著他,“你以為我沒有法子還是沒有理由只消我回一趟荊州,取出當年存檔在縣衙的婚書,你們倆又算什么”
徐科面色瞬間泛白,連著手中的駕帖也悉數落地,他渾身劇烈地顫抖著
,以嫌惡的目光瞪著荀允和,
“荀允和,你別欺人太甚,當年是你招惹了女人,辜負了晴娘,如今又有什么資格將她奪回去你已改名,便不是當年的荀羽,她改嫁順理成章,我們也有婚書,在洪湖縣衙,你如果非要鬧得人盡皆知,無非是讓人辱罵晴娘,責她一女二嫁罷了。”
聽到徐科為晴娘據理力爭那一刻,荀允和閉了閉眼,心里驀地生出些許復雜,不知該替她慶幸還是替自己惋惜。
如果徐科嘴臉可憎,主動賣妻求榮,他可順水推舟,如果當初晴娘沒有那么輕而易舉扔下囡囡,他也能說服自己冒天下之大不韙,將她奪回來。
荀允和終是過不了自己心里那關。
他久久闔著目,發出一聲滋味難辨的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