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木板丈余長,此刻正擺著一具青紫紅白相間的殘缺尸身,說是尸身,卻是幾十尸塊拼合而成,但因尸塊腐爛,上半身所缺亦多,便顯得尤其駭人,而木板上首,一顆面皮腐爛的女子頭顱,正滲人地仰放在幾張朱砂畫符上。
這時名叫盧卓的都尉道“大人,錢姑娘的頭顱是在城東的廣匯渠找到的,昨夜又下了雪,今晨這頭顱被兩個孩子發現凍在渠水里。”
懷夕聽得打了個抖,盧卓又道“其下身是在廣匯渠不遠處的暗巷之中找到的,那里有處廢棄的倉房,附近百姓喜歡把難處理的雜余之物堆在那里,今日一早,有拾荒的乞丐發現了裹著尸塊的破布”
盧卓說的下身,乃是被一分為二的小腹至大腿根部,青紫的皮肉已凍硬,少許內臟腐爛的紅黑污物也凝成一團,打眼一掃,這木板仿若菜市上賣肉的砧板,只是那些肉塊,無一不是人的身體與器官。
姜離壓住喉頭的嘔意,“懷夕,護手套。”
懷夕咬牙在醫箱里一陣翻找,幾步小跑遞給姜離后,迅速撇過頭不敢細看。
姜離戴上護手挽起袖口,先往錢甘棠的頭顱走去,她繞行半圈,傾身去看那青紫經脈暴凸的面皮與頸部
裴晏站在另一側道“兇手分尸是用刀斧,手法頗為粗暴,起初遇害的兩人因尸體腐爛實在太過,除了些許淤傷外,甚至難已確定死因和兇器,直到第三位死者鄭冉的遺體被發現,她被拋尸在城外野地,其中頭顱、上半身被拋在一處泥潭邊,但那幾日秋陽烈烈,泥潭迅速干涸,裹泥的尸塊也隨之干癟,反而留下了還算完好的傷痕。”
“與分尸的傷口不同,她左胸傷口細長,且是生前傷,這才確定兇器為單刃短刀,這時再回驗前兩位受害者,在前胸發現了類似傷痕,后來第四位死者吳若涵的尸體雖然在污水渠被發現,但因初冬天寒,在其上半身也找到了相似傷口”
裴晏說完前情,姜離已開始檢查死者下腹與四肢的尸塊。
裴晏目光在她肅然冷靜的眉眼間停留片刻,又道“除此之外,在鄭冉和吳若涵、錢甘棠頸部,發現了類似的淤傷,而在汪妍、康韻、吳若涵失蹤地附近,都發現了殘留的迷藥,成份正是姑娘說的風茄與鬧羊花。”
因盧卓幾人在場,裴晏并未提及付云慈,這時卻見姜離直身看向了身后的木板床,裴晏見狀上前,先她一步將草席和氈毯掀了開。
二者皆是覆尸之物,也不知在義莊用了多久,散發著一股怪臭,裴晏未著護手,卻毫不介懷,姜離下意識看他一眼,心底涌起一股難言的陌生感,從前裴晏分明有好潔之癖
見姜離看著自己,裴晏和聲道“這是第四位死者吳若涵。”
姜離收回視線,定神后打量這具尸身。
吳若涵的遺體與錢甘棠一樣是拼湊而成,其腐爛程度亦有過之無不及,尤其是頭臉與肩胸部,幾乎不剩完好皮肉,內臟亦腐爛成團,仔細一看,還有白色的蛆蟲被凍在一處,但忽然,姜離看向了死者下腹部,她傾身查驗片刻,又走向下一張停尸木板,裴晏隨她而動,仍掀開尸布,又腳步未停將剩下的兩具遺體都露了出來。
如裴晏所言,第一位死者汪妍與第二位死者康韻的遺體已辨不出人形,從頭到腳,尸塊已難嚴絲合縫的拼接,多處腐爛見骨,亦不見一塊兒完好皮膚,尤其胸口與下腹處的內臟腐爛太過,眼下只剩些許皮肉附在骨骼上
姜離胃里泛起一陣酸意,“這般模樣,是如何確定身份的”
裴晏道“兇手拋尸會連死者的飾物一起拋,甚至用死者的衣物裹尸塊,因此不難辨認,再加上仵作驗了死者骨骼身量和家屬交代印記,不會出錯。”
姜離點頭,只著重檢查第三具遺體。
鄭冉的遺體亦殘缺不全,多處腐敗,見她緊抿著唇角,裴晏溫聲道“皮肉傷可驗,但死者身前是否遭受侵犯確難斷定,你是醫家,不必勉強”
姜離頭也不抬地問“官府如何論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