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剛松弛下去的肩膀肌肉又再次緊繃起來,感覺足底一陣疼痛。年輕君主亦是喉頭發緊。
魏凌生道“臣想為王御史求情。”
聽到是自己能處理的事,年輕君王精神一震,身體前傾了些,笑著與他拉近距離“哪位王御史大哥病重修養,什么大事,還需驚動到您”
魏凌生面不改色道“監察御史王孝添,前幾日不慎失手,無意誤殺恒州都督,許平。”
“你殺”
年輕君王臉色猛然大變,脊背朝后靠去,按著桌面就要起身。最后生生忍了下來,臉色還在不斷青白變化,唇角緊抿,頂著虛汗在蒼鬢男子與魏凌生之間掃視。
蒼鬢男子轉過頭,尾音稍揚道“哦是闖進都督府,動刀將人殺死的那種無意嗎”
魏凌生此時臉上才有了些表情,輕笑道“侍中這話說得荒唐。王御史是在街邊酒肆偶遇的許將軍。許將軍醉酒失言,與友人吹噓,當眾辱罵陛下,盛贊胡人勇猛,堪稱大逆不道。王御史與其發生口角爭執,好言勸諫,不料反惹惱將軍,許將軍抽刀欲要當街行兇,王御史自然只能慌亂竄逃。一追一趕間,許將軍腳滑,不慎摔了一跤。手中刀刃刺入自己心肺,當場殞命。實乃意外。”
蒼鬢男子不住點頭,最后問“那許將軍的尸身呢”
魏凌生遺憾嘆息道“王御史自知罪責難逃,自縛雙手,投案認罪。許將軍的尸身暫存于府衙,可夜里不知怎么,衙門后院忽然起火,仵作尚未能及時驗尸,許將軍的尸體便被燒沒了。”
蒼鬢男子仰起頭,悵惘道“許將軍上任不足兩年,不想便命喪恒州,可惜啊。”
魏凌生跟著感慨說“邊州便是如此,常有意外。不是謀財之地啊。”
“縱火之人逃遁入都督府,府衙官差一路追去,未緝得罪犯,倒意外搜出許將軍的諸多罪證。”魏凌生挺起脊背,擲地有聲道,“許平貪污冒餉,強占民田,撓政行私,虧恩剝下。竭民之膏血,填求之無厭。本是罪大惡極,死有余辜。望陛下念王御史之忠義,減其罪責,從輕發落。”
蒼鬢男子氣笑道“好好好一八品小官,敢殺邊州都督,還有御史大夫為之求情天下還有比這更可笑的事情嗎”
魏凌生面不改色道“何不說,是一忠君之臣,殺一奸佞濫官呢”
蒼鬢男子眸中兇光大盛,幾乎凝成實質的恨意,側身睨向魏凌生。
魏凌生目不斜視,不為所動。
現場陷入一陣死寂,直至一官員出列道“臣請命,審理此案。”
年輕君主疲憊道“好,那就勞煩盧尚書。”
已是正午,天空一碧如洗,日光赫赫刺目。
連著冷了幾日,今日回溫,京師又是一片燥熱。
魏凌生走在人群中間,唇色慘白,面容憔悴,與身旁臣子小聲交談。
蒼鬢男子不急不緩地走在后頭,撫掌笑道“曾以為王爺與宋回涯是同門情深。是以當年王爺落難之時,宋回涯還曾孤身赴會,千里相送。如今宋回涯尚尸骨不明,王爺便急于立碑。不出一日,就有人替您不平,出手殺人了。倒像是王爺在盼著自己師姐死啊。再真真假假地病上一場,如此不損自己仁義之名,便能鏟平眼中禍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