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思緒被那點點滴滴的雨聲打斷,如何也連貫不起來。在那瀟瀟冷雨中立了整宿,有那么幾刻,也在想,自己是不是真的如此麻木不仁,半點恩情不講,所以宋惜微死了,沒有多么翻覆的悲傷,更掉不出半滴眼淚。
她只是害怕。
說不出緣由地怕。
怕得不敢睜眼,不敢挪步,更不敢回頭。
烏云散聚翻涌,不留山上的光線隨之明明滅滅。
宋回涯仰起頭,望著頭頂的星辰忽明忽暗,臉上一陣溫熱。
她抬起袖口,擦了把臉,殘留的濕意被夜風一吹,有種尖銳的冷。
千帆過盡,再看紅塵,苦痛清晰了,認知也清晰了師父死了。
只是十幾年前,那個埋在塵世里的宋回涯,不懂這件事情。
不等她厘清自己的心境,動蕩又接二連三地來。
宋惜微亡故之后,反賊再次請人來勸。宋誓成態度決絕,仍是不肯交出魏凌生。
他自知難以自保,去求故友相助,臨行前囑托宋回涯看守山門。
當年宋回涯也只十四歲,與魏凌生一般大。
宋誓成前腳剛走,反是舊日同盟的茂衡門便率先發難。
那老頭兒欺他山中無人,原形畢露,領著一幫弟子沖上山后,大張旗鼓地說要掘開宋惜微的墳冢,一驗真偽。
宋回涯再回憶起那幫人站在后山墳前,擺出張義正詞嚴的嘴臉,只為一報私怨,要折辱宋惜微遺體的場景,胸口依舊有種難言的燥火在沸騰。
阿勉拿著把刀想沖上去拼命,被宋回涯強行攔了下來。
少年長什么模樣,她都不記得了,只記得自己死死按住阿勉的一邊肩膀,目光陰狠地落在那群人身上,將幾人的面目逐一記清楚。
印象太過深刻,以致于隔了那么多暗無天日的歲月,如今隨著失去的記憶再冒出來,每一張臉都還歷歷在目。
后是魏凌生跑去山下,請來幾名武林同道與普通百姓,圍在了宋惜微墳前,那老頭兒迫于臉面,才悻悻離去。
當天晚上,等阿勉睡去,宋回涯拎了把劍,
趁夜殺上茂衡山。
人太多,找不見,她搜了大半夜,只找到一個人。砍了他的手,叫聲引來更多弟子。她怕被群圍抓住,只能先跑了。
回到不留山,宋回涯洗干凈衣服,天也亮了。
她若無其事地去后院拔了兩顆菜,做好飯后讓師弟們過來。
可她還是太過天真。以為自己不留把柄,對方作為名門正派,總該投鼠忌器,不敢強行下手。
三人剛坐下吃飯,茂衡門的老頭兒便帶著一幫武林好漢趕了過來,人堵在門口,老者一腳踹翻桌椅,指著魏凌生胡謅道“就是他,這小畜生夜闖我茂衡門,還砍斷了我門中弟子的一條手臂”
阿勉站在一旁嚇傻了。
魏凌生躲得慢,被打翻的白粥潑了半身,手背燙得發紅。盯著老者身后的江湖群雄,鼻翼翕動,未做辯駁,只譏誚地笑了一下。
宋回涯說“他都不會武功。”
老者冷笑道“你說不會就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