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溪道長說“多年前,宋回涯來邊地尋我,向我打聽她師父的死因。我同她說,她若是能取下十名敵寇將領的首級,或是在戰場上殺得千人胡賊,我便告知她真相。”
一青年捂著手臂傷口,失望至極地嘲諷道“原來宋回涯會去北地殺賊,全是因清溪道長的要求可笑兩個敗類小人,享名顯世,卻哄得我等庸夫為他們打生打死。”
清溪道長點頭道“不錯,老道當年也是看不慣。家國大敵當前,她宋回涯有著過人的本領,卻執著于眼前的仇殺,實在是目光短淺。所以老道才為苛責,對她提了這么一個條件。可是,無論宋回涯初心為何,邊地的那些年,她確實戰功赫赫。即便后來老道已如實告知,她也未走。直到私事纏身,不得不去,才與我等辭別。”
清溪道長陸續報出幾個名字來,都是宋回涯暗中刺殺過的胡軍大將。
眾人起初聽著還不解其意,因為遠離戰事,對那些人名并不熟知。可在聽見清溪道長一個停頓,念出馮文的名字后,終于恍然大悟,爆發出喧天的響聲來。
“等等”一
人高聲喝道,“馮文,不是謝仲初殺的嗎清溪道長是弄錯了吧”
老道豈會弄錯。我隨宋小友一起去殺的人。”清溪道長從腰間摸出一枚印章,高舉著展示過后,拋給對面的俠士傳看。
“宋回涯割下人頭,轉給謝門主。這枚印令則由老道留了下來。”
“無稽之談”謝謙光豁然起身,怒視老者,尖利吼道,“你血口噴人宋回涯與我父親仇深似海,緣何要幫他揚名為他立信”
清溪道長平靜道“宋回涯做事,從不與人說她的理由。她叫人想不通的舉動,又何止這一樣呢謝門主請她去無名涯送死,她不也去了嗎如今只有他二人自己才知曉,為何宋回涯,愿意受謝門主的掣肘。老道只說自己知道的事,信不信且由諸位。”
清溪道長言芳行潔,浩然自守,多年來死守邊境,門人死傷殆盡。與宋回涯的相交也僅有邊地共同御敵的兩年。說他會為了宋回涯撒下這等彌天大謊,遠沒有他口中所訴事件來得可信。
謝謙光朝他撲去,被后方兩人眼疾手快按了下去。任由他發瘋,無人再聽他說的話。
眾人醍醐灌頂“難怪、難怪,如此才說得通了。馮文這等大將,功標青史,若真是謝仲初所殺,胡人豈會無動于衷,只對宋回涯恨入骨髓”
“他謝仲初憑著自己舍生忘死單殺馮文吹噓了多少年的正道魁首,壓在宋回涯的頭上,將她的功績滅得一干二凈,到頭來,他那滿身的仁義之名,原來應該是宋回涯的”
“你謝氏父子,真是有千重面啊那到底還有幾分是真這江湖還剩得幾分能信”
“莫信直中直,須防仁不仁。,可笑我江湖歷練這么多年,竟是在識人上,栽了個最大的跟頭”
“宋回涯又好到哪里去她為仇恨蒙蔽,滿心殺念,她殺那幫惡人,是因為她仁善嗎莫太可笑了”
清溪道長聽著眾人辱罵痛斥,還要捎帶上宋回涯,再是淡然也禁不住一聲冷笑,說“宋回涯若真是一心只想報仇,就不會那么多年隱忍不發,任由謝門主活到今年了。她這些年所殺之人,老道敢說一句,她無愧于心”
眾人聽出他含蓄的話外之意,靜默稍許,涌上前探究道“所以宋惜微的死,當真與謝仲初有關”
“宋惜微不是被朝廷圍殺的嗎”
“你謝老賊不正是朝廷的一條狗嗎”
老僧悄無聲息地起身,領著一眾弟子離開。清溪道長聽著諸人吵鬧不休,也覺無趣,甩甩長袖,從人群之中撤離。
他站在墻頭,轉過身,面無表情地望向下方仍在爭執的俠士們。
老僧不知何時站到他身側,垂老的面龐上有幾分恍惚,輕聲道“而今江湖,怎會是如此態勢。清溪,是我等錯了嗎”
清溪道長只垂眸而視,緘默不言。目光渙散中,思緒透過面前華美的高閣,回到荒涼的沙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