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回涯偏了下頭,專心顧著腳下,不再搭理。
山窮處是水,宋回涯穿過這片山野,在盡頭處看見了一條寬敞平靜的河。
岸邊停著一艘簡陋的船,船上坐著個頭戴斗笠的人。
那背影聽著動靜轉過身,露出一張頗為年輕俊俏的臉。
青年皮膚細白,斷不可能是在水面上風吹日曬討生活的船夫。他手指頂起額上斗笠,燦然笑問道“女俠,要坐船嗎”
宋回涯腳下不停,騰躍如風,輕盈落在船身前部,抽劍砍斷了系在岸邊木樁上的繩索。
青年抓過側面橫放的竹竿,慢悠悠地道“女俠別急啊。他們追不上。”
船身已隨水流緩緩飄出。
梁洗半提著嚴鶴儀疾步沖來,臨近岸邊時右腳猛然止步,大喝一聲“接著”,說罷以全身力道將嚴鶴儀推了過去。
青年見狀面色大變,忙抬手制止道“誒等等”
嚴鶴儀身不由己,慘叫著砸在船上,木筏因他落地重重往下一沉,勉強浮在水面上,左歪右倒,濺起浪花無數。
眼看著船身就要翻沉,梁洗又跟一顆天外流星似地兇猛撞了上來。
宋回涯看著形勢,一腳運勁踏下,想消去梁洗的沖勢,叫木筏維持平穩。
豈料這船下不知卡著什么東西,宋回涯這一腳直接叫木筏從中斷裂,數人一并落進水中。
冬日的河水冷得透骨,水下又透不進多少光線,一片幽深。
嚴鶴儀幾乎要當場被凍暈過去,只記著屏住一口呼吸,再顧不上其它。不停撲騰著手腳,人還是不由自主地往下飄落。直至有人扯住他的腰帶,將他往上提去。
宋回涯在水中翻轉了個身,仰頭望向波光瀲滟的湖面,空濛綠意中彩光蕩漾,凝神細看,隱約能從閃爍的華光中看見一個藏在湖面下的精致機關。
那東西本該是安在木筏下方,
宋回涯一手抓住就近人的腳踝,另一手竭力上游朝那東西夠去。剛握穩,一股巨力便從黑色木匣狀的機關上傳來,帶著數人如離弦之箭飛射而去。
二人感覺自己好似被卷進旋渦的魚蝦,逆著暗流,暈頭轉向,迎面凌厲的水勢,幾乎凝成一把尖刀,從諸人身上割過。
到后面不知是被帶到了什么昏暗場所,視野漆黑,除卻轟隆的水聲,仿佛與世隔絕,再聽不見別的聲響。
要死了
嚴鶴儀從嘴里吐出一串氣泡,暈厥前在心里嘆息道這也死得太冤了。
流光如水,溶溶和暖,照亮沉沉暗室。
老者瞇起眼睛,仍是有些看不清明,又點亮了桌上的兩盞燈。
室內光影零亂,參差交錯著投在地面、桌案、墻上。
老者一絲不茍地折疊著手上紙張,將其塞入信內。
門外傳來二聲沉穩的敲門聲,謝仲初等了等,方應道“進來。”
女人舉著盞燈走進屋內,停在門口的屏風外,只一道窈窕的身姿被火光映在墻面,站在謝仲初的身后。
謝仲初下意識抬眼,想看一眼天色,可密室中并無窗戶,他將信件塞入袖口,詢問道“什么時辰了”
“天快黑了。”婦人說,“再過幾個時辰,該就到謝門主的出殯之日了。只不過,如今該是省下這麻煩了。”
謝仲初側過身,望向墻上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