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提的話語總是不包含惡意,他們只管盡情地表達自己的想法,可有的時候,最是無辜的話語,也最傷人。
梁澈的眼睛瞬間就紅了。
這次的他不需要刻意裝可憐,而是真的心里難受。
十九皇子的“母妃”兩個字,一下子就把梁澈維持住的堅強給撕碎了去。
他看著瞪著一雙大眼睛,滿臉好奇的十九皇子,頓時心中升起了一股惡念來。
憑什么他們就能夠安安穩穩的在尚書房里念書憑什么他們可以享受著自己母親的關心和愛護憑什么他們這么單純,沒有吃過半點苦
這世間萬物,怎的這般不公平
梁澈咬著牙,一字一頓,“我沒有母妃,我只有母后,但是在十五年前,我的母后就死了,死了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嗎死了就是你這輩子都再也看不到她了”
十九皇子被梁澈眼中猩紅的惡意給嚇到,踉蹌了兩步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隨后就哇的一聲哭了出來,“我不要母妃死我不要母妃死”
“你是個壞人,你不是我皇兄”
“我要去告訴父皇,你欺負我”
梁澈低垂著眼眸,就那樣靜靜的看了過去,眸底不含半點神采,冷淡又漠然,“隨你的便,我確實不是。”
語罷,留著目瞪口呆的一群人,梁澈徑直滾動著輪椅離開了。
永嘉帝屬意的人是梁越,他這塊磨刀石還沒發揮作用之前,永嘉帝是不會對他做什么的。
果不其然,即便十九皇子和容妃給去永嘉帝告了狀,永嘉帝也只不過是口頭斥責了一番梁澈。
這對于梁澈而言根本就是不痛不癢,還沒有餓肚子讓他來的難受呢。
但出乎梁澈意料之外的是,讓他挨了罵從正陽殿出來后,竟發現宰相楚文澋站在一旁等他。
梁澈走過去,態度恭敬的施了一個禮,“夫子。”
如今他已經進了尚書房,自然也不必再避諱著旁人了。
“我來吧。”楚文澋走到梁澈身后,從小太監手中接過了輪椅的扶手,推著梁澈慢慢的往前走。
梁澈不知道楚文澋究竟是什么意思,兩人走在長長的宮道上,相顧無言。
“殿下當年滿月禮的時候,老臣還抱過殿下呢。”
就在梁澈以為楚文澋就只是單純的想要把他送回他的住所時,楚文澋卻冷不丁的開了口。
梁澈放在膝上的雙手輕輕摩挲了片刻,帶著詫異的嗓音回道,“是嗎”
楚文澋嘆了一聲,隨即停下了腳步,雙手緩緩壓在了梁澈的肩膀上。
他掌心處的暖意順著布料傳遞進來,燙的梁澈一顆心七上八下的。
“昂首,挺胸,脊梁不可彎。”
梁澈轉過頭,撞進了一雙滿帶著慈祥的眼眸,仿佛是幼時,外祖父將他摟在懷里的那樣。
“殿下不必自卑,”楚文澋對著梁澈的眼睛,“殿下很有天賦,只要肯學,只是時間早晚的問題。”
像他這么大的年紀,絕大部分的官員都已經制式回家含飴弄孫了。
可現在卻不行。
永嘉帝年歲越大,越發的任憑喜好做事,張家魚肉鄉里的證據明晃晃地擺在了案上,可永嘉帝就只是象征性的懲罰了一下,根本沒有起到任何的作用。
幾個皇子籠絡官員,朝堂亂作一團,羯胡虎視眈眈,永嘉帝還對唯一的大將軍易正清心存懷疑
大梁危矣。
他只能撐著這副年邁的身軀,仗著自己三朝元老,還能說得上幾句話的身份,苦苦支撐。
人們常說外甥似舅,梁澈不僅長相像他的舅舅,性子也像。
而且這孩子吃過苦,更能夠體察民心。
楚文澋閉了閉眼,眼前緩緩浮現威逼利誘讓他收下梁澈這個學生的沈聽肆的身影。
他心中頭一次出現了一抹迷茫。
就算沈聽肆把梁澈從冷宮里面撈出來,目的是為了把持住梁澈,以獲得更大的權利,但他又何至于做到這個份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