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斟酌了下用詞,慢慢說道,“我不早就告訴過你了嗎,邊陲鎮不計較出身。我希望有一天,即使是女巫,在我的領地上也能像自由人一樣生活。”
這一回夜鶯沉默的時間很長,房間里只剩下炭火燃燒的噼啪聲。她的側臉在明滅不定地火光映照下,猶如一副絕美的畫面。
當她再次開口時,羅蘭產生了時間重新恢復流動的錯覺,“其實您大可不必如此,”她的聲音遙遠而輕柔,“請原諒我之前對您說謊了……共助會的姐妹們顛沛流離了太久,她們沒有太多奢望,只求有塊安身之地便能心滿意足,哪怕是在這座城堡里。”
“那跟牢籠又有什么區別,”羅蘭搖搖頭,隨后突然像是明白過來,瞪大眼睛望向夜鶯,“等等……你是說,你愿意帶她們過來了?”
夜鶯嘆了口氣,避開王子的視線,“這么一來,您將與教會為敵。”
“他們的手已經伸得太長,”羅蘭不以為意道,“君權神授的口號一出,教會與大陸各國發生沖突是遲早的事。至于邊陲鎮,只要平穩渡過這三個月,他們能做的也就不多了。這兒跟教會老窩相隔千里,主教帶著大隊審判軍橫穿整個灰堡來討伐我么?我的父親絕對不會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這是對王室威嚴的嚴重挑釁。”
“……”
當夜鶯行禮離開后,羅蘭躺倒在床上,長出了一口氣。
有些話他并未說全,教會遠在千里,按照這個世界的消息傳播速度,反應過來恐怕也是春末之后。加上路途遙遠和自己貴為王子的身份,對方最大可能性是派出使節團前來查明情況。
如此一來一回只怕要小半年。等到那時自己應該已有了和他們決裂的實力。
因此,最大的隱患不在于教會,而在于女巫本身。
這一點只有羅蘭才能看到。
盡管現在女巫處于劣勢,但這種情況不會永遠持續下去。女巫并不依賴血脈傳承,而是毫無規律可循的隨機覺醒,這就意味著女巫不可能被趕盡殺絕,她們只會越來越多。
教會依靠神罰之石尚能保持對女巫的優勢,可這種優勢只能用于抵消魔力。就目前來看,女巫覺醒不僅賦予了她們多種多樣的能力,就連身體素質、思維反應、甚至外貌都已有了超過普通人的趨勢。
她們從本質上來說,已算得上是「新人類」。
越是殘酷壓迫,反抗就越激烈。當一場純粹由女巫引導的暴動掀起時,會對灰堡造成多大的破壞?因教會而孕育的仇恨,一旦控制不住,便很有可能轉變為對王國全體子民無差別的憎恨。
羅蘭不希望看到那樣的情況發生。
因此他需要從邊陲鎮開始,構架起一個能容納兩者的結構,并將其推廣到整個灰堡,甚至大陸王國。
一個女巫和普通人能兼容并存的世界。